主题:【推荐】向天真女生投降(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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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姚兰到内蒙的第三天,张律师和许律师突然来找她。同时还带来了两个年轻人。

  “姚兰!我们带来两个人,是有关王谦案子的,想和你谈谈。”张律师说。

  姚兰疑惑地看着张、许两位律师和两个年轻人,她不知道两个年轻人的来临意味着什么。


  “还记得吗?案子中曾提到一名叫刘新亮的年轻人,王谦阻止下矿救人的帮手就是他。”许律师说,“我和刘新亮已经谈了当时发生的情况,看来王谦的话是没错的,这个案子的确有其他隐情在里面。刘新亮,来,你给姚检察官讲讲,她是王谦的朋友。”

  刘新亮被让在沙发上开始讲述事件的整个过程。刘新亮完整地讲述了他与王谦相识并结为兄弟,以及王谦帮他救人和逃脱煤矿黑帮魔爪的过程。最后他开始讲述离开王谦后发生的事情。

  “我和王大哥分手后就按照他教的向北走了两里,然后向西走,等我到白石镇北边的时候已经到下半夜了,我悄悄摸进镇子却发现镇子里不像平时那么安静,尤其是派出所和镇政府门前聚集了不少人。我没敢在那里露面,就偷偷往家跑,等我摸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上来几个公安,把我按倒在地,我拼命挣扎,大呼抓错人了,但他们把我拉起来,看了我的脸,然后说,没抓错,就是抓你。我当时纳闷儿得很,我对公安说,铜窑煤矿透水了,你们赶快去救人。他们朝我屁股上踢了几脚然后说他们不但知道煤矿透水了,还知道谁在煤矿闹事,阻止煤矿救人。我越听越纳闷儿,不知道他们说什么。等我被押到派出所后我看见了煤矿张矿长的几个手下,我立刻明白了。他们开车提前到镇上告了我和王大哥的黑状。后来我被关在看守所,提审我的人好像和他们是一伙的,总是问很偏心的问题,对我的申辩一概不理,我在看守所多次被犯人打得死去活来,就那样我也没咬王大哥,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们就说我认罪了,我就被判了三年,两年前我被放了出来,于是去南方找王大哥,但一直没着落。说实在的,要不是王大哥帮我,我哥就死在井下了。我没想到那帮人这么狠,恶人先告状,五年前搞我,现在又把王大哥搞成这步田地。我真是心有不甘。”

  姚兰听刘新亮讲完感觉突然有了希望,如果说她以前对王谦的话还存有一丝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她完全相信王谦真是无辜的。绝望之中突然有了希望使她喜极而泣。

  但是,张律师却高兴不起来,他忧心忡忡。在他心里依然感觉案情一筹莫展。

  “怎么证明呢?”过了一阵张律师开口说,“我们现在只有刘新亮一个证人,但他也是这次案件的被检控对象,刘新亮的证词是否能被法庭采用还是问题。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才行。再说了,即便刘新亮的证词被法庭采用,但王谦的杀人事实依然不能被推翻,仅仅改变对犯罪动机的认定,根据王谦的杀人情节看,这种改变依然不能推翻故意杀人的认定。所以,难啊!这个案子一切的关键已经不在于其他了,而是在于王谦是否杀人。可这一点我们目前是无法推翻的。”

  “可事实是张矿长的打手在追杀我们啊!”刘新亮说。

  “拿什么证明?除非能证明张敬文是黑帮老大,整个事件是黑帮故意栽赃陷害,否则王谦的防卫过当就不成立。法庭是讲证据的,我们即便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有什么用?我们必须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张敬文这伙人是杀人越货的黑社会分子,可目前我们连一个证人都找不到。铜窑煤矿三年前就被封了,矿上的矿工都不知去向,我曾专门去找过当地部门希望能得到一份当年在场的矿工名单,可没有,说是没了,我怀疑可能当时张敬文就没有提供。而我们现在能掌握的在矿上的都是在本案审理中为检控王谦杀人作证的人,都是张敬文的手下。”

  “张矿长现在在哪里?”刘新亮问。

  “他现在下落不明,但我想他一定没离开黑道。从他在这次审理中对证人的操控来看,他一定还在把持着这些人。”

  “我们可以向公安局告发他们啊!”刘新亮说。

  “拿什么告,你有证据吗?我们现在需要证据,可我们现在没有。我还隐隐有个感觉,这个案子不仅仅牵扯到黑帮,而且有公检法的人介入其中。为什么这个案子这么快就被认定,很难讲其中没有权钱交易。根据我的办案经验,在这种偏远的地方,这种事情很平常。”

  张律师的一席话让大家又都沉默下来。姚兰心中刚刚升起的一团希望之光也变得暗淡,开始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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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突然在××盟中级法院门口聚集了一拨人,男男女女共十四个年轻人,他们一码子外地人的样子,半数戴眼镜,一看就是大学生的样子。他们在地上一坐,打出了条幅。条幅上写:“我们要法制,我们要真相!还王谦清白,还司法公正。”

  他们的举动立刻引起路人的围观,二十分钟后,法院警卫出来要求这些大学生告知身份。龙飞给警卫递交了一份请愿书。警卫拿着请愿书随即离开,又过了十几分钟,从里面出来 
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便装,像是领导的样子。他让警卫把围观的人群驱散,然后走到学生面前。

  “你们这种行为是违法的知道吗?”男子说。

  众学生不语。

  “你们这种行为不是在维护法制,而是在破坏法制。我国的法律规定在未经主管部门批准的情况下不得擅自游行、示威,你们不知道吗?亏你们还是大学生,怎么脑袋里一点法制观念都没有?”

  众学生仍不说话。

  男子继续道:“关于你们提到的这个案件,现在正按照司法程序在走,嫌疑犯有罪无罪不是谁叫得凶,谁能鼓动人闹事就能决定的。是要依法办事,你们这种行为不但对本案的审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只能对社会安定造成不良影响。其行为已经构成妨害司法罪——”

  “吓谁呀!”一个小个子女孩突然站了起来,“我爸爸就是北京××中法的,有本事你来抓我呀。”小女孩话一出,让在座的男生立刻面红耳赤。随即几个男生站了起来。

  “你别在这里吓唬我们!妨害司法罪?言论自由是我们每个公民的权利。我们在这里一不闹事,二不行凶。我们只表达自己的看法,是伸张正义,说深了是舆论监督。你连这一点都不懂还当什么法官,我看你还是歇菜吧你!”

  “就是!”龙飞接着男生的话说,“就兴你们执法不公,不兴我们表达不满?王谦的案子是冤案,这个人不可能杀人,要说救人还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杀人?”男子立刻追问龙飞。

  “王谦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王谦我现在都成废人了,早不知死在哪里了。还能上大学站在这里和你辩论。在我们那里,王谦救人还不只一个,他还救了很多白血病人。这样的人被你们说成杀人犯,我看你们简直就是昏官。”

  男子听龙飞说完,笑了笑,也不生气,他说:“王谦杀人和救人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你是不是说一个人只要救过人他就不可能杀人。”

  “我认为——”龙飞有点哑了,他被问住了。

  “不要你认为,你就说是不是好人就不会杀人?”

  “好人毕竟——”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回答不了。全国每年发生几十起在平常人看来是好人杀人的案件。而这些案件的审理都必须依法办事,决不会因为他曾经是好人而减轻他杀人的罪名。法律就是法律,法律是不讲情面的,不会因为你以前做了多少好事而姑息你现在做的错事。所以,我劝你们回学校好好看看法律方面的书籍,不要让人感觉现在的大学生都是法盲。”

  “不!我们绝不回去。表达看法是我们的自由,你看国外——”

  “国外是国外,你这是在中国。知道吗?你在中国就要遵守这里的法律。”

  正说着从街对面又来了一帮男男女女十几个人,他们中绝大部分是老人和中年人。这些人突然之间打出横幅,上面写:“千古奇冤,内蒙一叶;王谦无罪,相煎何急?”

  法院的男子这边还没把学生的事清理清楚,那边又有一队人马的出现则让他立马头大。

  这边正被男子一席话说得有点颓丧的学生看到这情景,情绪立刻高涨起来,他们跳着脚大声欢呼,万岁之声响成一片,随即法院的门前乱成一团。

  黑皮一行人在××县找了两处住处,都住在农民的小店。他们对外号称是来内蒙跑小买卖的商人。他们的行头也是普普通通,感觉也像那么回事。在路上,黑皮就跟手下交代清楚了,外出务必小心谨慎,身上的家伙要藏好,千万不能给外人看到。

  黑皮安排大家落脚后,自己先去街上转悠了一圈。最开始的两天他和人聊天四处打听。黑皮毕竟是在黑道混熟了,在街上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当地的混混儿,哪些是正经人。这天他和正在街头扎堆的三个小青年搭讪,说了几句后就拍胸脯开始称兄道弟。

  “哥儿几个想喝酒吗?”他问。

  “有酒?”

  “想喝就有!”

  “那就大哥请客了。”

  黑皮带三个小子找了个小店,要了酒菜,喝了整整一个下午。到走的时候,黑皮和这三个小子熟得就差拜把子了。

  当晚,黑皮向三个小子透露说自己是黑道跑场子的,跟一个开大公司的老大干,想找一些兄弟入伙做保镖。问三个小子有心无心。三个小子也正是穷困潦倒、投靠无门之时,立刻答应拜在黑皮门下。于是黑皮把三个小子带到住处,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之后,黑皮给三个兄弟每人一千元入门赏钱,三个人握着黑皮的手感激涕零。

  黑道上的兄弟结拜其实很简单,这些人基本都是闲赋在家,无所事事,最关键是这些人往往满脑子七侠五义、刘关张赵的江湖义气,武打书看多了,常常对黑道人物驰骋江湖、行侠仗义、风流情韵充满幼稚的幻想。几杯好酒,一桌好菜这些人就能被搞定,而且这些人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不高,笼络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

  黑皮把三个小子介绍给自己的手下。然后对旧部下说,新来的三个兄弟大家要一视同仁,不得有任何歧视、不敬。最后大家又喝了一晚上酒。酒这东西最能把人心拉近,黑道之人为何喜欢喝酒就是这个缘故。黑道这种团体本身靠的就是人心的聚拢效应,也就是归属感。外人看来很松散的样子,其实一般情况下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是很牢固的,甚至比现代商业中的很多经济实体来得稳固。这就像吸毒一样,这些拜把子的弟兄如果感情纽带建立起来后,那种向心力比亲情有时候都来得强大。

  黑皮把三个小子搞定后,就向他们交了底。他告诉三个小子自己这次来就是为了救自己大哥的,大哥是在南方开大公司的,这次遇难沦落至此被判刑都是奸人所害。当他把披头的名字说出来后,三个小子直直把眼睛瞪大了半晌。

  “大哥就是王大哥的兄弟啊!”其中一个黑瘦小子说,“王大哥在号子里的时候就是我大哥了,我和王大哥在号子里就铁了。”

  “啊!你见过我大哥?”黑皮问。

  “说起来话长。我前几个月被抓进号子里,有天下午,看守送来个人,就是王大哥。我当时一见王大哥就感觉不一样,那眼神、那气质就不同凡响。一看就是道上大哥级的人物。后来我在和看守聊天的时候偷偷打听了一下王大哥的底细,那看守本来就是我的一个亲戚,所以就把王大哥的底细告诉我了。我一听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我就认王大哥做我老大了。唉!说实话,王大哥虽然是道上的人,但和一般道上的不一样。一般道上的和我差不多,就是好勇斗狠,喊打喊杀。可王大哥有自己的道,他给我讲了很多做人的道理,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只可惜王大哥现在被那帮崽子害了,我那时就想如果王大哥将来能出来,我就投奔他去。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命里注定要追随王大哥。这不就让我撞到枪口上了。”

  这小子其实就是披头在看守所遇到的三虎子。

  有了这份感情,黑皮就认定老天注定要帮自己一把。他当晚就给三虎子兄弟安排了任务,要他们在黑道上打听到底是谁陷害了披头。务必打听出证人的下落。

  三天后,三虎子三兄弟回来,对黑皮说事情基本有眉目了。

  “老大在铜窑煤矿杀的是我们这里的黑老大张敬文的手下,张敬文号称黑三齐,眼黑、心黑、手黑,这人十年前在这里独霸一方,后来进去蹲了几年,放出来后就不知去向,这几年基本在道上听不到他的名号了。我听一个哥们儿说,黑三齐放出来后开了煤矿,三年前把煤矿封了领一帮手下去南方打天下去了。目前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黑皮听了后心情沉重了起来,他对目前的形势开始担忧。

  三虎子说完也叹了口气,他沉默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说:“大哥,我倒听说了这么个事儿,我听一个哥们儿说他曾和黑三齐的一个手下喝过酒,那个手下在讲黑三齐怎么黑的时候说黑三齐为了惩罚一个让矿工逃跑的手下时,曾一怒之下亲手把这个手下杀了,后来把这事儿栽赃给了逃跑的矿工。”

  “有这等事?你哥们儿没说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我哥们儿也是在喝酒的时候听黑三齐的手下说的,他当时没问。”

  “你那哥们儿在哪儿?能不能带来见见。”

  “他现在上班了,对黑道上的事儿不搀和了。”

  “没关系,我就是问事,问完了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那好,我把他找来。”三虎子说完带自己的两个兄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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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虎子带来的是个面色白净,一脸书生气的年轻人。黑皮见了年轻人立刻叫人上酒菜,他先向年轻人拜了一拜,然后对他说:“你是三虎子的哥们儿,就是我哥们儿。今天叫你来没别的,为的是救我大哥。这事儿人命关天,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打搅兄弟的。”

  “大哥,没事儿!三虎子把事情已经跟我说了。你有什么就问吧,我要能帮上一定帮。”年轻人说。


  “好!大哥就不客套了。我想问你跟三虎子说的黑三齐手下人说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这个没假,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这个他没说清楚,但这事儿是四年前他告诉我的,按时间看应该是离那事情不远。”

  “我大哥是五年前在煤矿杀的人,他是四年前告诉你的,看来时间倒是能对上。”黑皮说。

  “他没给你说更详细的情况?”

  “他还说矿上逃走的那个矿工很厉害,五六个人追他都没追上,还被那人用斧头砍伤了。”

  “那就对了!看来事情真是对上了。”黑皮说。

  “你听没听说被逃走的矿工砍伤的人死没死。”黑皮思量了片刻继续问。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张老大把一个追矿工的打手砍死了。砍死的是不是被逃走的矿工伤的那个人我就不知道了。”

  “据我所知矿上只有一个人被砍死了,是黑三齐的手下。如果我大哥砍死了人,那么黑三齐砍死的人哪里去了?”黑皮摇头晃脑,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看来这里面有文章啊!你跟三虎子说黑三齐栽赃给了逃走的矿工,这事儿可靠?”

  “这个黑三齐手下没跟我直接说,他只是有那个意思。我看出来了。”

  “清楚了,看来我大哥的确是被诬陷的。我大哥冤枉啊!”黑皮哀号了一句。“兄弟,能帮我找找黑三齐的手下吗?你帮我找到,我给你两万!”

  “大哥,钱就别提了。我虽然不在道上了,但规矩还懂。黑三齐现在不在这里了,他的手下也随他走了。要找没那么容易了。”

  “这不怕,既然黑三齐的手下都是本地人,他们总有亲戚之类的在这里吧,你帮我找找他们亲戚的地址,我在这里谢你了,只要救出我大哥,我们兄弟一定厚报你。”

  “大哥,我刚才说了别见外。好,我去打听一下。”

  “那就快去!我这里有一千块钱,你拿去。算是请人喝酒抽烟的打点。”黑皮掏出钱塞给对方。年轻人推阻了一番最后也就收下了。

  过了两天,年轻人来找黑皮。

  “大哥,我给你把事情打听好了。这是他们的地址。”年轻人说着把一张纸条给了黑皮。黑皮看了一眼,装在口袋里。

  当天晚上,黑皮带了手下去找目标。

  他们到了一条巷子口,三个在里面,三个在外面。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巷子口来了一个喝得半醉不醉哼小曲的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到巷子口的时候,黑皮一个人上前向那汉子打了声招呼,问他是不是叫李元根。对方见是一个瘦几马竿的小子,对他也是充满恭敬,向他打听事的样子。于是爽快地答应了黑皮的问询。

  “我是啊!什么事儿?”

  “哦!我想求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你是干什么的?”对方警惕了起来,瞪着眼儿看他。

  “我以前是李元保的朋友,想找他,听说他在南方混。想去投靠他,所以想求你把他的地址告诉我。”

  “你是我弟的朋友?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是元保在号子里的哥们儿。这不才放出来嘛!没着落了,所以想投靠他。”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是,我以前跟元保大哥在外地混,后来在内蒙犯事儿被关了六年,现在出来没地方去了。只好找元保,听说元保跟了黑三齐大哥,在南方发了,我也想去。说实在的,我和元保在号子里还是把子呢。”

  “你叫什么?”

  “我外号伍赖子,元保知道。”

  男子看了看他,点点头,想了想。

  “元保很久没和家里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大哥,算求你了。这是五百块,算是我孝敬大哥的买酒钱。”

  男子把钱拿在手里掂量了下,脸上有了神采。

  “元保自从去了南方就没回过家。以前给我个电话,我没带在身上,你跟我回家取给你。”

  “那太好了。大哥,我就知道大哥是好人。”

  男子带黑皮在巷子里又走了几十米,进了院子,到了客厅,让家人给黑皮倒了杯茶,然后进了里屋。过一阵儿,男子拿了个电话本来。

  “元保给的这个电话号码有一年多了。我家里没电话,所以我还从来没打过,不知道现在换了没有。”

  “有电话号码就好,至少我去找他能有点用。”黑皮接过本子,把本子上写的号码抄在一张小纸片上。

  “大哥,我谢谢你了!全仰仗大哥仗义。等我找到元保后我一定要夸夸大哥。”

  “那倒不用,你见了元保告诉他,让他回家来看看。别在外面混的连老爹老娘都忘了。”

  “知道!一定把话带到。”黑皮说完就起身告辞了。

  黑皮出了院子,急匆匆走到巷子口,招呼了在四周的手下。

  “看来我们在这里没什么事做了,明天你们就回去。”

  “大哥,你呢?”一个小子问。

  “我要去南方了。”

  “一个人?”

  “是!”

  “大哥一个人能行吗?”

  “我不是去打架,人多了也没用。”

  “那去干什么?”

  “去和他谈谈。”

  “能有用吗?”

  “道上的恩怨就用道上的方法解决,我想黑三齐应该懂规矩。”

  “那还是找两个人陪你去吧,一个人太冒险。”

  “也是,只不过这几天劳累了你们,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没事儿!披头大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说实在的,如果能把披头大哥救出来,我们想以后跟你和披头大哥干。”

  黑皮点点头,拍了拍旁边手下的肩膀,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这次我手头的钱不够了,不能带大家去。日后事情搞定了,我会来找各位。”

  大家沉默不语。这天晚上,大家喝了分手酒,之后黑皮把六个手下送上了火车。第二天,黑皮南下去找黑三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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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的案子被上诉至自治区高级法院后,张、许律师又根据刘新亮的叙述写了补充材料上交自治区高级法院。而与此同时该案也开始在社会上有了一定影响,毫无疑问龙飞和吴母各方奔走的确起了效果。两个月后,自治区高院撤销××盟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发回重审。在得到重审消息的这天,姚兰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

  一个月后,法庭重新开始审理此案。这天早晨八时,法院内外聚集了许多闻讯赶来的民 
众。原被告亲属上午七时就在法院大门内守候。法院内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武警和法警,这一切都暗示着这起案件非同寻常。

  参加旁听的有三十多人,旁听者旗帜鲜明地分成两派,分坐左右两边,左边是姚兰和披头的支持者,而右边是被害家属、亲友,期间也有几个当地报社记者。

  八点半宣布庭审正式开始。八点三十五分王谦被带进法庭,姚兰第三次在法庭上见到王谦,发现王谦与以前有了很大不同,与她在看守所隔着玻璃窗看到的差别很大。此时的王谦更憔悴,消瘦,目光中充满忧郁,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八点五十分检察官开始宣读起诉书,起诉书表明在一九××年八月七日凌晨四时,被告人为了阻止煤矿救援因井下透水而被困的矿工,手持利斧先破坏了煤矿与外界的通讯电缆,然后到煤矿车库破坏车辆,在被告人正在实施其破坏行为时,煤矿保安发现了他,于是立刻上前阻止其破坏活动。在阻止被告其行为时,被告手持利斧砍伤两人,砍死一人。被告的行为在主观上有实施犯罪的动机,客观上造成一死两伤的后果,实属手段残忍,穷凶极恶……检察官宣读起诉书用了五分钟。

  接下来许律师宣读答辩状。许律师在答辩中阐述了新的观点,主要针对犯罪动机而言,其中一个重要的改变是关于王谦杀人之前的事件发生经过。在这一点上,辩方完全否认了控方关于王谦因阻止救人而破坏煤矿设施杀人的情节,在许律师的阐述中重点谈到煤矿主要承包人张敬文曾经被判刑入监的事实,认为控方表述的王谦杀人在动机上有不合理成分,需要法庭认真考虑该方面的问题,同时,许律师又提出一个关于王谦杀人的新的动机说,即王谦是因受迫而杀人,是在被张敬文的保安追逐之下情急杀人,从这方面讲王谦不是故意杀人,而是过失杀人,属防卫过当。

  关于这一情节的变故审判长要求辩方的证人到庭质询。随即刘新亮被带到法庭上对辩方的陈述做了证明。

  此时法庭上起了喧哗,受害人家属在法庭上大闹起来,对刘新亮大肆谩骂。审判长于是立即宣布将其带离法庭,家属拒不离开,最后是被法警拖了出去。

  在庭审过程中,披头一直保持镇定平和的神态,无论在控方指控他不曾做过的事情,还是辩方澄清事实,或者刘新亮为他做证时都是如此。但有那么一阵当他看着刘新亮,对自己的朋友终于出来为他证明清白让他感到欣慰,眼角曾一度涌出泪水,但他强忍住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关于辩方提出的新的情节,控方立即予以反驳。其主要观点很明确,辩方的证人本身就是本次案件的参与者,其供词作为辩方的证据不具有说服力。另外,辩方所声称的煤矿承包人张敬文曾经被判刑入监的事实此次不能作为被告人解脱罪名的依据,与本案的最直接证据——案件并没有直接关联,四名保安的证词,以及被告人的供述都说明被告人的确实施了其暴力行为,而该行为直接导致了一名被害人的死亡和两名被害人受伤,针对这点最明显不过的事实,辩方是无法推翻的。就犯罪动机而言,被告人毫无疑问是首先实施了对煤矿设施的破坏行为,这一点从被告人供述和证人证言,以及在现场勘察的情况看都得到证明,毫无疑问,被告人的确实施了这种惨无人道的暴力,并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其罪行是不可饶恕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容置疑。

  控方的陈述非常有条理,论据清楚。法庭上的每个人都能从控方自信的表情以及辩方窘迫的神态上分辨出重力的天平在倒向哪一边。

  姚兰是做检察官出身的,她不可能没意识到目前法庭的形势。她浑身冷汗直冒,她没有想到在二审准备如此充分,动用了那么多关系的情况下,依然没有能阻止控方在关键问题上的让步,可以说一步也没有退让。这让姚兰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王谦!王谦!”姚兰眼前模糊,她一遍遍叫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心如刀绞。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不能再支撑下去,身体摇摇欲坠。

  在庭审快结束的时候,审判长问披头:“被告人,你还有什么话要陈述吗?”

  披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平淡的语气说:“关于我所做的事情,我不想做过多的辩解。我知道,我那一刻的行为的确让一个生命离开了这个世界。就这一点来说,我的确不可原谅,在这里我向被害者家属表示深深的歉意。我对不起你们!我的过失让你们失去了一个亲人。尽管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尽管我自认为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做人的良心,但犯罪事实是不容我否定的,我犯了罪就理该受罚。这段时间,我在看守所里常常问自己,常常看自己的手,看自己这双曾经扼杀过一个生命的手,我就感觉自己是多么可憎。生命,这个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的东西,而在当我意识到快要离我远去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到它的可贵。小时候,我见人杀狗杀猫,那种感觉很好,感觉是一种乐趣。每当血从动物脖子里冒出来的时候,我就热血沸腾,好像注射了兴奋剂一样。那时候,我还没有接受正统的道德教育,还不知道人的暴力原来就是与生俱来的,还不知道我骨子里嗜血的天性原来是打我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所以,当一只从窝里掏出来的小麻雀在我手里被捏死,一条小鱼被我从水池里捞出来放在太阳下暴晒的时候,我并没有从大人的眼光中看到责难,而是麻木甚至赞许,现在想来我的父母当时对我的放纵是多么可怕,他们从来没有想到我是在剥夺某个生命,而这个生命或许正在激情澎湃地享受自然赋予它的自由呢。所以,生命、自由、享受主宰自己肉体和精神的快乐都是任何力量不可剥夺的,无论它多么渺小,多么不具有合理合法的存在价值,但在永恒的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在这里我要对一个人说,尽管过去艰苦的岁月曾让我迷失,让我憎恨这个世界,可当你的琴声穿过我的心灵,把我迷失的眼睛照亮的时候,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再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除了你给我的力量,从你给我这个力量开始,我就有了新的生活目标,追寻与你的平等,如果我将要面对的未来是穿过死亡站到上帝的面前,但愿在那一时刻,我达到了我的愿望,和你平等了——”

  “和你平等了,对!那时我们将是平等了——”法庭上突然响起一个由弱至强的声音,那声音饱含泪水、痛苦、绝望和疯狂,从一个柔弱、疲病交加、凄惨绝望的女子喉咙里发出来,她那眼睛里所含的已经不是泪水,而是血水了。

  “我们是平等了,我们永远会平等了。”女子喃喃再说了一句,然后向前一扑,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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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新兴的城市。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经济改革后,这座濒临大海的小镇就兴旺起来。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扩建和改造,这座小镇迅速在东南沿海崛起,并成为附近几个县市的经济火车头,尤其是九十年代初期的一系列改革措施,这里很快就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地方,资金、项目和人才迅速向这里聚集,同时,内地很多落寞、背运的混混儿也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他们有着与上流社会不同的理想和信念,有着自己的生存技巧和价值观念。他们像被放生的鱼虾一样快速地融入到经济大潮中,成为这个城市经济链条中的一环,毫无疑问,他 
们在为自己的利益拼杀的同时,也造就着黑色的传说。

  几年前,这里来了一帮北方人。起先他们在新城租了几间店面,卖汽车零配件。他们的生意很少,周围的邻居很少发现他们有什么客户。他们似乎也不在意,每天店门照开,生意照做。

  时间久了,周围的人发现他们很特别。该店面里的员工是清一色的男人,而且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大多数人面相很冷,也不太爱说话,从不和周围的人打交道。他们相互之间说话也很奇怪,很多词汇都很生僻,即便是北方人有时也不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大约过了一年,这些人就消失了,店铺也卖了。后来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城市另一角开了家大型酒楼。曾见过这些北方人的市民,惊讶地发现这些人成了酒楼的保安和管理者。

  酒楼生意很火,很快就在城市里叫响了名头。事情又过了两年,酒楼换了主人,这些人又消失了。过了半年,在这座城市出现了一家名叫绿色原野的房地产公司,公司老板是北方人,叫张野,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人,肤色黑红,目光锐利。很多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被他慑人的目光和无形的压力所心惊。他对人说话很温和,但从来不与人开玩笑,也从来没见他脸上露出过笑容。

  绿色原野公司在成立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圈定了城市内繁华地段的多块地皮,并从银行得到大笔资金。从那时起,绿色原野就成为当地地产界不可思议的故事被业内传诵。张野的事业也成为很多商人敬佩和效仿的对象。

  张野与地方高层和银行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成为业内人人皆知的事情。张野的事业在数年内迅速扩大,他也随之成为地产界的骄子了。

  张野有个习惯,他每天总是要在天全黑了后才回家,他总是自己驾驶奔驰600轿车,从不让他的助手开。在他的身边也总是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助手,一身挺括整齐的黑衣。但他却经常不修边幅,T恤、汗衫、衬衣随便乱穿,很少穿西装,从来不打领带,在公开场合他身边也从来不见年轻女子的出现。从他宽阔的身形和健壮的肌肉上看,他毫无疑问是那种经常锻炼,并特别注重身体健康的人。

  这天,他在办公室接到秘书电话转来的口信,说是从北方他的老家来了个人,有事要找他,问他见不见。

  “让他报名字上来!”张野说。

  “那人不肯说。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非要当面与你谈。”

  张野想了想,然后告诉秘书把来人领到办公室来。

  过了五六分钟,秘书带来个身材很瘦,衣着普通、面容憔悴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张野仔细看了看,感觉自己并不认识他。

  张野摆摆手,让男子坐到他对面。

  “你从我家乡来?”张野问。

  “对!我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才赶到这里,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你叫什么?我们以前认识吗?”

  “我叫黑皮,你不认识我。”

  “哦!那你找我什么事?”

  黑皮沉吟了一下,用手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张野的秘书,示意他想单独与张野谈。

  “没关系,你说吧。”张野给黑皮一个手势,表示他的手下没必要回避。

  “好吧!我就说了吧。我找你来是想让你放我的朋友一马,求你做件好事儿。”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张野诧异地问。

  “是这样,这事儿过去五六年了。你在铜窑煤矿开矿的时候曾雇过一个叫王谦的年轻人,现在他被内蒙××盟法院判了死刑。我想求你出手帮他!”

  “哦!是这样。”张野明白黑皮说的是什么,他诧异有人竟然了解到了他的过去,同时更诧异王谦的朋友竟然打听到他的下落。“我能帮你什么?他的事是咎由自取,触犯法律就该受罚。”

  黑皮笑了笑,冷冷地说:“老大,我们说话没有必要兜圈子,王谦杀人是怎么回事儿我们都很清楚。我今天到这里来是想用道上的方法解决问题,我不想惊动公安,毕竟我们都怕这种事情发生。对不对?老大!”

  “我是正经商人,不是什么道上的,请你好好说话,否则就我只好请你出去了。”

  “老大,道上的规矩我们都懂,想必你也知道××市的李实李老大吧,他是我从小玩大的兄弟,现在他虽然被判了无期,在西北淘沙子,但我们这些兄弟还没有散。如果非要让我们这些人做你的对头,和你过不去,恐怕你的生意也难做了。你有产业,我们是无产者。如果和我们拼命,你可就亏大了。”

  张野眯起眼盯着黑皮看了片刻。随即他招手把助手叫出门,在门外对助手嘀咕了些什么,之后助手就走了,张野重新回到办公室,把门关好。

  房间里两个人面对面看着,都不说话,相互盯了很久。似乎是在用目光杀人一样,这种沉默中的较量更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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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张野接听了电话,说了几句,最后他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在黑皮看来,这个电话无疑是对黑皮身份的调查。

  张野放下电话后他的脸色好了很多,他对黑皮说:“你怎么知道我就能救他?”

  “这个还用我说?所有的证人都是你的手下,就因为你那些证人才给我大哥定的罪。”


  “据我了解你的那个朋友自己都承认杀人了。”

  “这个我知道,你可以让证人改口说他只是伤了人。”

  “这样做会让我的兄弟坐牢的。”

  “你有办法可以让你的兄弟改口又不坐牢。”

  “什么办法?”

  “这个我明白,你也明白。道上的事情你我都清楚怎么做。”

  张野又仔细看了看黑皮,细细掂量着他的话。他手里拿着根儿铅笔摆弄来摆弄去。

  “这个我得好好想想。但我要明确地告诉你,我的帮助是要花代价的,是有偿的。”

  “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去杀人,你行吗?”

  “你杀人有瘾?”

  “你还想救你朋友吗?如果想救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你说吧,我听。”

  “我有一笔五百万的款子需要追回来。如果你有本事帮我追回来,我就答应救你朋友。”

  “这个未免太难为人了吧!”

  “难了?知道难了就好,谁不难,你的事不难吗?救你朋友就那么容易吗?难道我的兄弟就不冒风险吗?你也还在道上混,你把道上的规矩当什么了。”

  “那好!我接受,但你能保证我把款子追回来你会救了我大哥?”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如果不救,你和你的兄弟会放过我吗?我还想多活几年。”

  “好!那一言为定。你把欠钱人的情况告诉我,我去办。”

  黑皮走出绿色原野公司的大楼,他在楼下抬头仰望这座高达四十多层的华丽大厦,感觉心中堵得不行,他为自己朋友,为世道的不公平。他感觉人的一生竟然是这么的不同,一个真正的恶人高高在上,而他们这些貌似恶人,其实内心善良的痞子却在社会的底层苦苦挣扎。

  他拿着张野给他的条子,上面写着欠债人的地址。在风雨凄凄的下午,他对要做的事情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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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军每天下班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进房间去看自己的妹妹。他每天都要陪姚兰一会儿,和姚兰说说话。很多时候,他都在姚兰房间里唠叨个不停,就像一个老太婆一样。而姚兰则总是用甜美的笑容迎接自己的哥哥。似乎生活中最亮丽的事情就是看到哥哥回家。每当姚军快要下班的时候,姚兰就在自己房间里唠叨个不停,对桌子上的小闹钟说话,好像它是有生命的一样。


  “姚兰,你今天好些没有?”姚军每天进家门见姚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妹妹这句话。

  “我很好!今天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今天平淡得很,单位领导老找我麻烦,妈的,我都快烦死了,真想回来陪你说话。”姚军说。

  之后姚兰就和姚军开始海阔天空什么都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到最后,姚军要离开的时候,姚兰最会轻轻地问一句今天几号了。

  当姚军回答了以后,姚兰会哦一声,然后说还有××天。姚军一直不明白妹妹为何这样问,也不明白妹妹为何这样说。自从妹妹被人从外地送回来,从来没人告诉他姚兰是怎么得病的,到底受了什么刺激。送她来的人只是说姚兰受了风寒,在家休息休息就好了。甚至单位来看她的人也这么说。总之,没人告诉他,姚兰家里的其他人也都不知道。他曾问过姚兰到底发生了什么,姚兰总是笑笑,然后调皮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生活不规律太疲劳而已。

  在姚兰回家休息的十几天里,姚兰从来不出家门,也不与外界联系,她变得与世隔绝,在她手边总是放本《莎士比亚全集》,她一个人的时候就朗诵莎士比亚的作品,她经常背诵哈姆雷特的一段独白:

  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死了,睡着了,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嗯,阻碍就在这儿: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腐朽的皮囊以后,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那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人们甘心久困于患难之中,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和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呻吟流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惧怕那从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折磨,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这样,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行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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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穿过一条黑漆漆的走廊,进了一间大办公室。在这里他要找一个叫徐力的人。

  徐力西装革履,衣服光鲜,三十多岁的样子,表情傲慢。在黑皮还没说明来意的时候就已经对黑皮的衣着皱眉头了。

  “找我什么事?”徐力抬着下颌问。


  黑皮没理会他的无理,自己把椅子拉到办公桌前,他坐下后说:“徐总,绿色原野公司的张老板让我来要账,你欠他的五百万该还了。”

  对方看着黑皮大笑起来,他感觉黑皮说的话可笑极了。他笑完了指着黑皮的鼻子说:“你他妈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子来问我要钱。别说五百万,就是五百我也不会给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还真没觉得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你回去告诉张野那小子,就说我说的,钱我没有,要命他来拿。”

  “这么说你钱是不想还了?”

  “对!”徐总像个地痞一样看着黑皮,“你有本事就杀我,我还落个清静,反正我欠钱多了。正愁没人杀我,我老实告诉你,我买了七八份保险,就愁没人杀我。你杀了我算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儿子生病住院正等着钱用。”

  黑皮咬牙点点头,他真想把怀里的刀抽出来上去捅对方十几个窟窿,但他还是忍住了。

  “你真没钱?”黑皮问。

  “你看我像有钱的吗?”对方翻着白眼儿说,“我要有钱还租这破地方。”

  “那我知道了。”黑皮起身转身出门。

  “您走好!不送——”身后那个无赖用调笑的口气对黑皮喊了一句。

  出门黑皮立刻给张野打了电话。

  “张总,你的事情我干不了。”

  “为什么?”

  “这人根本就没钱!”

  “我知道他没钱,但他老丈人有钱。你逼他,让他去问他老丈人借。”

  “他老丈人是做什么的?”

  “是做大买卖的。只要他愿意出手,应该能搞到钱。”

  “好吧!”黑皮挂断电话重新返回去找徐力。

  这次黑皮右手放在怀里,抓住刀把。徐力见他又回来了,也不惊讶,他指着黑皮说:“料你还要回来。正好,我今晚没地方吃饭,你请我!”

  “吃饭!行,你想吃什么?”

  “三元酒楼的海鲜不错,我很久没吃了。”

  “那行,只不过这款子——”

  “说实在的,我不是不想还钱,我的钱全在期货上赔了。这不我正在咸鱼翻身嘛,等我翻了身自然就会还的。”

  “那好!只要你有这心,我今晚请你了,你带路!”

  “好!爽快!”

  黑皮和徐力喝酒到夜里一点,出门的时候两个人都喝得不成样子了。

  打的上车后,黑皮给司机说他要去的地方。司机听后纳闷了一阵,但也没多问。车直直开了半个小时。到地方后,黑皮把徐力从车里扶下来,然后付了车钱。

  “走吧!别管我们。”黑皮对司机说。

  司机掉转车头离开,从后视镜里,司机看到两个人顺着路边的斜坡走了下去,司机心里嘀咕,他搞不懂这两个人这么晚来这荒郊野外干吗。

  “醒醒!”黑皮使劲儿拍徐力的脸,让对方醒来,但似乎没用。

  于是黑皮把徐力拖到一处水塘边,把徐力脑袋按进水里。立刻,徐力在凉水的刺激下打起了哆嗦。他在黑皮把他从水里拉出后大口地喘着粗气,咒骂着四处打量。

  “你他妈——”徐力刚骂了一句就挨了黑皮几个耳光。

  “你打我——你是——”徐力想反抗,但刀子已经别到他的下巴底下。

  “你——你——你干什么?”徐力颤抖着问。

  “要你命!”

  “别——别开玩笑!”

  “不开玩笑。”

  徐力想伸手把刀子推开,但他发觉刀子反而陷入他肉里更深。于是他不再反抗,听任对方的胁迫。

  “大哥,你别这样,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我上有老——”

  “别放你妈狗屁!你钱到底还不还?”

  “大哥!你听我说一句行不?”

  “你说!”

  “我其实是冤枉的。”

  “什么意思?”

  “我根本就没欠张老板的钱。”

  “那为什么?”

  “张老板是这里黑道老大你知道吗?”

  “知道。”

  “他平时怎么做事你知道吗?”

  “清楚一些。”

  “那你该知道张老大爱财如命吧!”

  “是!这我听说了。”

  “你想,如果我真欠了张老板这么多钱不还,他能让我活到今天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根本没欠啊!”

  “你是说张野在骗我。”

  “是啊!我是他的托儿,他要想为难谁就让这人找我要欠款。”

  “这样做有什么必要?”

  “你还不明白啊!他就是想为难你,让你自己去找钱帮我还这根本不存在的欠款。”

  “你说的是真话?”黑皮说着把刀子压得更深。

  “不骗你!我都做了他五六回托儿了。告诉你,你来我这里之前他就打电话通知我了,让我做好准备。”

  “你怎么证明是他指示你。”

  “你下午四点从他那里出来的吧,他是不是给你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地址,还告诉你怎么走。你后来打电话过去说我没钱,他是不是说我老丈人有钱,让你逼我。”

  黑皮听到这儿把刀松了下来,他明白徐力没撒谎。徐力见黑皮松了手,于是顺势把黑皮的刀子推开,坐了起来。他喘了口气,揉了揉脖子。

  “还好!脑袋还在!”他庆幸道,他见黑皮的刀子依然紧紧地握在手里,于是说:“其实张野就是想敲诈你的钱,我不知道你欠了他什么,但我想你要让他帮你办事,你就想办法去找钱。张野这个人爱财,你只要把钱给了,他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办了。”

  “说得容易!五百万哪!”黑皮颓然坐在地上,他欲哭无泪。

  “也是啊!我还头一回替张老板接这么大的单。你到底求张老板做什么?他抓住了你什么把柄?”

  “这个不用你知道!”黑皮朝徐力脑袋上给了一掌,然后把刀插进怀里走了。

  黑皮在这个城市像快要死了的人四处游荡,他不知道该如何做,自从那天夜里知道张野的贪婪目的后,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现在他根本联系不到张野。他去找他的时候,张野的秘书告诉他张野到欧洲考察去了,要半年后才回来,张野让秘书转告黑皮说只要黑皮把事情办完了,他要求的事情全权由他的秘书办理即可。

  黑皮在绝望之中多次到银行门口徘徊,他希望能遇到一个巨额提款者然后施行抢劫。

  随着王谦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黑皮知道留给自己办事的时间不多了。他心急如焚,开始绝望。

  这天他在路过一个报刊厅的时候,随意瞄了一眼,突然他被报纸上一则新闻标题所吸引。他拿起报纸,急速地看起来。他猛猛拍了自己的脑袋,给报刊亭扔了一元硬币,拿着报纸直奔旅馆。他到旅馆后立刻退房结账。之后,打车到火车站,一个小时后他就踏上了去××市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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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伯当天晚上回到家后疲惫不堪,他感觉身心憔悴,感觉自己真是老了,以前他一直认为自己还能活二十年,现在,他几乎开始想为自己准备后事了。

  公司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业务已经全部停止了。由于多家公司向法院提出诉讼保全,公司的业务已经被迫全部终止。丁伯目前无事可做,只有等待法院的判决。


  公司的破产只是丁伯心中的一件痛事,更让他不可忍受的是他的徒弟王谦的事情。自从二审败诉后丁伯就感觉自己无力回天了。他为王谦算了命,发觉这一切似乎是命中注定。他现在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命中注定”。

  丁伯现在没有一点儿姚兰的消息,只知道姚兰在法庭上昏倒后被送回家里养病去了。丁伯现在什么都不想,他真想重新回到那个地下通道里去当乞丐,不再牵扯进世俗的纷纷扰扰中。他现在越来越怀念过去悠闲的生活,对人生的意义有了非同一般的新的认识。

  “老了老了还干了这么件蠢事,还去争名逐利,真可笑啊!”他自嘲地对自己说。说这话的那天他还真回到过去那个遇到王谦的老地方坐了一下午。尽管他没像过去那样讨钱,但他感觉那里人来人往真让他舒心,感觉亲切。

  晚上,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上前就喊:“丁伯,你是丁伯吗?”

  “什么人?”丁伯看着对面黑黑皮肤的男子问,这人像是多天没睡觉一样眼睛布满血丝。

  “你是丁伯?”

  “我是!”

  “那就好了,我大哥有救了。”黑皮说完这话人几乎像垮了一样。

  “你是谁?”

  “我是王谦从小玩大的兄弟,我叫陈海忠,外号黑皮,如果王谦给你提过的话你该知道。”

  丁伯把黑皮带到屋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仔细倾听了黑皮对整个事件的描述,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丁伯在黑皮叙述完后陷入沉思,他并没有像黑皮期望的那样慨然做出决定。黑皮原以为丁伯会立刻起身组织钱财来救王谦,黑皮曾经听王谦说过在南方的买卖是他和一个叫丁伯的人开的,但从来不知道具体情况,他以为王谦只不过是个在黑道跑买卖的人。要不是报纸让他明白王谦所从事的事业,他还蒙在谷里。当黑皮明白了王谦和丁伯拥有这么大的产业后,他认定丁伯一定能拿出五百万来解决问题,尽管这是个非常大的数目,但对王谦的命来说,应该不是可以犹豫商量的事情。

  然而,丁伯表现的态度着实让黑皮不可理解,他对丁伯没有立刻表态而产生一丝怒气。他错误地理解了丁伯的态度,以为丁伯在犹豫,在怜惜钱财。

  尽管如此,黑皮依然克制住自己不发作,他小声问:“丁伯,你怎么了?你不信我的话?”

  “我信!”丁伯看着黑皮开口道,“我会相面,我一眼就能看出人说话的真假来。黑皮!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能够动用的钱只有不到二十万,这是我在法院查封账户前一个小时挪到一个私人户头上的。现在公司里所有的资产全部被冻结了。那些债主们向法院提出了诉讼保全,我不能动公司任何东西。这个官司没打完,我无法从银行或者变卖产业来搞到这么大笔款子。怎么办?黑皮,目前就是这个处境。如果王谦案子翻过来,绝大部分债主都会撤诉,因为百家丁公司的赢利能力在这儿摆着,偿债能力毫无问题,可志远现在给这样判了,没指望了,这些债主自然就害怕了。他们这样一来造成现在的局面,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个连环套,要翻案子就要钱,可要钱却要志远先翻案。怎么办?该怎么办?”

  “难道不能去借吗?”

  “借?以前没出事儿的时候谁都愿意借钱给你,现在出了事儿还有谁会帮你。这就是商场!”

  “丁伯,如果你真没有办法,那我只好去抢银行了。”黑皮轻声对丁伯说,他显示出少有的平静神态。

  “孩子!这个做不得,抢银行也是要杀头的。”

  “我知道,可我不这样做我大哥的头就没了。”

  “让我想想办法!”丁伯日渐苍老的脸上显示出疲惫和绝望。他坐在沙发上眯着眼很久,像是在计算着什么。最后,他突然站起来,离开沙发走进书房。过了一阵,他拿出了占卜用的道具。

  “丁伯,你这是做什么?”黑皮纳闷儿地问。

  “我想看看志远的救命主星究竟在什么方位,我心里有一个人,可能他能够帮我们一把,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他。”

  “哦!那就赶快——”黑皮不再说话,坐在一旁静静地看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丁伯把捏在手里的占卜铜钱往盒子里一丢,抬起头来,说:“志远的救命主星依然是小宝,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

  “什么意思?”

  “我在遇见志远的时候就看出志远有这么一天,救赎之道必在救人之中。”

  “你说的小宝就是大哥前段时间带回家的那个小女孩?”

  “你见过?”

  “见了,我还听大哥说他救了小宝的命,给她换了骨髓。”

  “是啊!其实志远的命就在小宝手里了。”

  “怎么说?”

  “一切都清楚了,救志远需要五百万,但我们拿不出这笔钱,而现在没有人能帮助我们,惟一能依靠的就是小宝的父亲。这个人是个商人,很有钱。可要让他拿出这笔钱只有依靠一个人,就是小宝。”

  “小宝能说服他父亲借给我们钱吗?”

  “一定能!我算过了。这就是志远的救赎之道!”

  “那就快干吧,大哥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今天几号?”丁伯问。

  “都已经十五号了,还有不到一个星期了。”

  当晚,丁伯领着黑皮去到小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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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军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妹妹在计算日子,好像她在等待什么时刻的到来。姚军不止一次地问姚兰到底在算什么?到底在等待什么到来。姚兰总是对他微微一笑,那种妩媚和天真的样子姚军真是从来没见过。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姚兰的脸上表现出的狂热和兴奋越来越明显,姚军越来越从妹妹的目光中发现那种空灵虚幻、无欲无心的神态,他把这种情况告诉了父母,于是姚兰被带到 
医院里检查了一遍。在医院里,姚兰表现得非常正常,丝毫没有在家里的那种样子。但回到家后,姚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她就又重新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好像思绪、灵魂都出壳一样,好像肉体已经不能裹住她的思维,而她眼神的焦距似乎总是在无穷的远处。

  又过了一个星期,姚军有一天回家发现妹妹跪坐在床上,一个人呆呆的。当姚军进去后,姚兰也不说话,姚军上前摸摸妹妹的额头,发现冰凉凉。在姚军呼唤了姚兰几次后,姚兰才回过神来。她对姚军笑了笑,那笑容在姚军看来包含着苦涩,甚至是绝望。

  “你怎么了?姚兰!出什么事了?”

  姚兰没回答,她低头沉思了很久,然后轻轻问:“今天是二十一号吗?”

  “是啊!”姚军回答说。

  “哦!那就快到了。”姚兰喃喃地说了一句。

  “什么快到了?你到底说什么?”

  “哥,你去忙吧,今天你不用陪我了。我想单独清静一会儿。”姚兰对姚军说。

  “那好吧!我去看看饭做得怎么样了。”说完姚军退出了房间。

  姚兰等哥哥出去后,她又重新拿起《莎士比亚全集》,开始朗诵那段句子。她低声一遍遍朗诵着,似乎一点儿不觉得疲倦。

  看来姚兰要出事儿!这是姚军整晚的念头,他跟躺在身边新婚不久的妻子说:“姚兰今晚一定要人陪着,我不放心她。”

  “姚兰在家,一定没事儿!”姚军的妻子安慰丈夫。

  “不行!我今晚一定要陪着姚兰。”说着他起身下床。

  “你干什么?”妻子问。

  “我去陪姚兰,我怕她出事。”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陪她。”

  “那怎么办?要不你去。”

  “我去?合适吗?”妻子嘟囔着说。

  “有什么不合适,你是她嫂子!”

  “那我去了你一个人睡啊?”

  “不是一个还是几个?”

  “你真想让我去啊?”妻子追问了一句,似乎很不想离开自己的丈夫。

  “别啰嗦了,你这就过去。给我把姚兰看住了,别让她出什么事儿。”

  姚军的妻子站起来,套上拖鞋,穿上睡衣。临走还把自己丈夫亲了一口,恋恋不舍地走了。

  姚军的妻子推了推房门,感觉门是锁着的,她想敲门,但又觉得不妥,于是退了回来,问姚军怎么办?

  姚军想到家里的每道门的钥匙都在父亲的书房,于是轻手轻脚跑到书房,他从抽屉里找到钥匙,然后带妻子到姚兰的房门边。姚军用钥匙打开门,他透过刚开的一道门缝看见姚兰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姚兰一个人端坐在床上,两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在练功一样。

  姚军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妻子心领神会,推开门进去了。姚军听妻子跟姚兰说了什么话,也没见姚兰回答。姚军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于是就回房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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