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推荐】向天真女生投降(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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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军早晨七点醒来,他看看身边,见妻子在旁边躺着,他想了想,突然想起昨晚要妻子陪妹妹的事,于是使劲儿把妻子推醒。

  “干吗呀?”妻子睡意蒙眬地问。

  “我让你守我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我守了啊!我才回来刚躺下没多久。”

  “我妹妹昨晚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她好像练了会儿功,然后就躺倒睡了。我起来的时候看到她还睡呢。”

  “哦!看来没事儿。这我就放心了。”姚军说着下床,他到妹妹的房门边,敲了敲门喊:“姚兰!起床了,该吃早饭了。”

  但里面没一点儿动静,姚军又喊了一遍,依然没有动静。姚军急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桌子上拿了钥匙,他把钥匙插入锁孔,然后扭动。他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透过缝隙他大吃一惊,他看见姚兰坐在床上,双手握刀抵在自己胸前,两眼直直盯着桌子上放的小闹钟,似乎在等待某一时刻的到来。

  姚军大吼一声,推开门冲进去,他上去就去抢姚兰手中的刀。姚兰见他来夺,突然怒目圆睁,那眼神比死神还可怕,她把刀锋转过来,对着姚军,把姚军逼开,然后重新坐正姿势,继续看闹钟。姚军看那闹钟,时间已经快到八点钟了。他不知道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这个闹钟对姚兰现在实施的行为很重要,于是他一下把闹钟抓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姚兰看到闹钟被摔碎,像疯子一样扑了过来,她手里的刀向自己的哥哥身上扎去,一下子就扎在姚军的肩膀上,姚军没想到妹妹这么疯狂,他在刀扎到身上的一刹那,顺势抱住自己的妹妹,然后忍着痛大喊来人。

  姚军声嘶力竭的叫喊立刻把全家人都叫了过来,大家到房间后,看见这情景都吓傻了。姚兰在姚军怀里像疯子一样歇斯底里,而姚军则浑身是血,一只手抱着姚兰,一只抓住姚兰握刀的手。

  “快把刀夺下来啊!”姚军大喊,“我支撑不住了。”

  姚军的父亲毕竟是军人出身,他在一刹那的惊愕之后立刻清醒过来。他扑了上去,用有力的手把姚兰握刀的胳膊抓住,只在一瞬间,姚兰的刀子就被夺了下来。姚兰见刀被夺走,变得更加歇斯底里,她大吼一声,然后朝姚军的胳膊张开嘴巴,一口咬住,姚军感觉钻心的疼痛,一种皮肉被撕裂的感觉透彻心肺。

  此时姚兰已经疯了。

  事情过去了一年,在距离××市五十公里的郊外,有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这是该市惟一的一家精神病院,这里共收容各类精神病患者三百多人。这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小区。在高墙之内的院子里常常能看到一群群步履蹒跚神情呆滞的人走来走去。在离这群人不远的地方,医院的两个女看守坐在凳子上看着这群人闲聊天。这时她们面前走过来一个女子,她也同样神情呆滞,目光迷茫,走过看守身边时嘴里在唠叨:“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

  “她整天唠叨的是什么?”一个看守问。

  “听说是诗,还是什么莎士比亚的。”

  “她干吗总是唠叨这个?”

  “谁知道?好像听说她男朋友死了,她受不了就疯了。”

  “这样!看来情字害死人啊!”

  “是啊!用情太专的女孩,真是太可怜了。”

  两个看守又盯了疯女子一会儿,看着她渐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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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伟暑假的时候计划要出趟远门,他的同事、朋友没一个能知道他去干什么。近一年来,他总是郁郁寡欢。在学校里,他是个孤独的单身汉,就他的外表和气质来说,他绝不应该是到这个年纪还没女朋友的男子。但他就是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他与哪个女孩亲密过。他的几个女同事,包括一些女学生对他有那么一种向往,但他从来没有对她们的暗示有过动情。似乎没有人了解他私生活的秘密。


  彭伟去的地方在北方,他曾上学的地方。他坐了两天火车,下车后住在他母校的招待所里。第二天一早他坐车到郊外,在办理了探视手续后,他就在会客室里见到了自己曾心仪不已的女孩。此时,面对他的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美丽、优雅、气质不凡的姚兰,而是委顿、恍惚、可以说是猥琐的女子了。

  彭伟默默地看着姚兰,他试图从她的目光中找到一丝生命璀璨的光亮,但她没有,那曾跳动激情的两汪秋水中丝毫找不到炽热的火焰了。

  “姚兰,认识我吗?”彭伟抓住姚兰的肩膀问,但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回答。“你真一点儿都不记得过去了吗?啊——”姚兰依然没有回答。

  “不要问了!她现在根本不知道你是谁,过去对她来说已经全部消失了。”大夫对彭伟说。

  彭伟站在姚兰面前,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曾火热爱过的女孩。他摇摇头,痛苦、悲伤都涌到喉咙里。

  “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姚兰突然开口说话,依然是她一成不变的独白。

  “大夫,她这是怎么了?她说的是什么?”彭伟问。

  “那是她内心的表达,在她的内心就只有这一点儿记忆了。”

  “大夫,难道就不能治愈了吗?”

  “这个说不清,她哪天会从沉睡中醒来也说不定,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醒来。”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恢复得快一些?”

  “这个难讲,我们这里条件是不错的。但这个病是心理疾病,没有特效药。我们目前把病情控制住了,但治疗好就难讲了。很多时候心理疾病是需要根除病因才行啊。”

  “是啊!”彭伟对大夫的话附和道。

  “只不过,像姚兰这种病如果能得到亲人的关爱,在适合她治疗的温馨的环境中也许能产生效果。”

  “大夫,是不是姚兰与家人生活在一起能好一些。”

  “那也不一定,前段时间她家人把她接走了,但不久因为病情加重又送了回来。”

  “哦!那她需要怎样的关爱?”

  “姚兰致病是因为爱,那么治疗她的病我想也应该用爱吧。”

  “是这样!”彭伟低声嘀咕了一句,过一阵他抬起头来,说:“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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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伟离开医院后去了市里,他打听到姚兰家的地址,然后前去拜访。在姚兰家里,他见到姚兰的父亲。

  “姚叔,你好!我有一件事,想征求你们同意。”彭伟说。

  “什么?你说吧。”


  “我想接姚兰出来,我想和姚兰在一起。”

  姚兰的父亲盯着眼前的年轻人看了片刻,然后问:“为什么?给我理由。”

  “我爱她!”

  “爱!” 姚兰的父亲用轻蔑的口气说,“你认为这个东西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对姚兰一定有用。”

  “那是你这么想!难道你比我还清楚我女儿的病情?”

  彭伟沉默不语。

  “年轻人!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告诉你姚兰不需要爱,她需要的是理智。”

  “姚叔,你不要因为一次伤害就否定一切,爱依然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人类智慧。”

  “也许!也许!但对我女儿不合适。她不需要爱,她需要时间和休息,需要平静,她不能再受到你那所谓的伟大的爱的伤害了。走吧!年轻人,整件事情与你无关,你没有必要承担本不该你承担的后果。你的好意我领了,我会记住你今天告诉我的话。你是个男人!”

  彭伟离开姚兰家的第二天他又去了医院。他在医院第二次见到姚兰,这次,他对姚兰说了很多话,他不管姚兰是否能听明白,他把自己过去对姚兰的所有感受,包括压抑在心底没有说出来的话全说了。最后,他跟姚兰说:“姚兰,我一定还会回来,下次,你一定会离开这个地方,我会接你离开。”

  当晚,彭伟坐火车离开了他的这座伤心之城。

  又是半年过去了,寒假来临,彭伟决定回家,但他却没有买回家的车票,而是坐飞机去了内蒙。

  他下车后换了汽车,又坐了一天才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个小镇。在镇子上,彭伟打听了去监狱的路线,然后找了辆拉人的机动三轮车。

  这天天气特别冷,有零下二十度,彭伟在下飞机后就买了件军大衣穿上,但即便这样,他依然感觉冻得不行。

  三轮车在颠簸的路面上行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住。在这里彭伟看到一座架着铁丝网的高墙围起来的城堡,从墙壁上写的标语看,这里毫无疑问是一座监狱。

  在监狱接待处,他出示了证件,办理了相关探监手续。然后被领进大门。

  彭伟在会见室等了二十分钟,一个他从来没见过,但却丝毫不陌生的穿着囚服肤色由于终日劳作而被晒得黝黑的男子走了进来。隔着玻璃,对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彭伟,显然他不认识彭伟。

  “你是谁?”对方问。

  “我叫彭伟!”

  “彭伟?我好像不认识你。”

  “对!你是不认识我。但你认识一个女人,你我都爱的女人。”

  “什么意思?什么女人?”

  “王谦,你这一生爱过多少女人?”

  “你想说什么?你见我就是想拿我开涮?”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我真想好好涮你一把。可惜,我对一个女人的爱让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对你爱的女人不感兴趣,如果你想找乐子的话就滚回去。我没有兴趣和你说话!”说着披头站起来转身要走。

  “你对姚兰也不感兴趣吗?”彭伟对披头的背影镇定地说。

  披头听到这话立刻僵住了,他站在原地伫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慢慢转回身。

  “你——和姚兰——在恋爱?”披头用手指着彭伟目光犀利地说。

  “哦!你不知道姚兰怎么了?”彭伟惊讶地问。

  “不知道!我现在一点不知道她的事情,自从在法庭见过最后一面后我再没有见到过她。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应该说很好!她现在很快乐,生活在毫无烦恼的世界中。”

  “这样,那就好!看来她已经成熟了。是啊,从我带给她的这场噩梦中醒来应该是幸运的事情。”

  “你难道就不奇怪姚兰为什么不来看你吗?”彭伟问。

  “我曾经奇怪过,可后来当我的朋友告诉我她回家了,她现在生活得很好,不用我操心的时候我就不奇怪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天真的女孩已经长大了,她成熟了,她已经知道我并不是她的一切,她对我的所有幻想经过这些变故已经破灭了。她现在应该是一个成熟的女性了。”

  “这就是你对她不来看你的合理解释?”

  “我也设想过其他的解释,但现实不容我抱有幻想。毕竟每个人都需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王谦,我想问你,你真正爱过姚兰吗?你完全了解她吗?”

  披头锐利的目光想看穿彭伟,想明白彭伟问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片刻,他说:“你想知道什么?爱,仅仅是这个字眼,还是一个人内心的全部?你问我爱过姚兰吗?你竟然用这样一个问题来为难我,让我向你认输,向我的命运,向那些曾主宰我生命的邪恶认输。说实在的,我从来不曾想过有人会给我提这种弱智的问题。你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一个病人是否爱健康,一个母亲是否爱孩子,一个囚徒是否爱自由一样愚蠢。至于说到了解,我想尽管我可能没了解到她的全部,但我至少比你要了解这个女人。”

  “真的吗?王谦,你太自信了。你敢说你把姚兰了解透了?包括她的思想、灵魂和爱。”

  披头望望天花板,他顿了一下说:“这个我不自信。”

  “谅你也不敢这么说!”彭伟用刻薄的语言讥讽了披头一句。这之后,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过了大概有三四分钟,彭伟重新开口。

  “你明年就出狱了。出去准备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

  “你会去找姚兰吗?”

  “我想不会了。”

  “为什么?你不爱她了?”

  “不是不爱,而是用不着!”

  “那为什么?”

  “还用问吗?姚兰生活得很幸福,这就够了。”

  “生活得很幸福!”彭伟恶狠狠地说,“是啊!如果她那种生活就叫幸福,那我们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什么意思?”

  “王谦,我告诉你,你听着,姚兰死了。”

  “什么?”披头狂怒地从座位上跳起来趴在玻璃上,目光骇人,充满绝望。“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你认为像姚兰这种把心都掏给了你的女孩子还有什么理由不来看你?”

  “她死了?真的吗?”披头泪水涌了出来,彭伟的话让他感觉自己明白了真相,他相信了彭伟的话,“什么时候?怎样发生的?”他呜咽着问。

  “在你要行刑的那天,那个时刻,她用一把刀子顶在胸口上——”

  “可我并没有去刑场啊,我的行刑当天凌晨就被中止了。”

  “是啊!你是被救了,可姚兰并不知道,如果她不是爱你那么深的话,如果她不是傻到想与你共赴黄泉的话,或者再迟那么一天做她那荒唐的事情,也许她就得救了。”

  披头转回身去,不想让彭伟看到他流出的泪水,他感觉要死了,那种感觉比他临刑前的那个夜晚更让他绝望。

  彭伟就要这种结果,他就要把这种绝望带给他的情敌,此时,彭伟是在发泄在他内心积压已久的对情敌的愤恨。

  彭伟冷冷地看披头难过、痛苦,看他经受失去爱人的彻底绝望。彭伟足足看了他有十分钟,这十分钟是彭伟想要给披头的所有惩罚。最后,当彭伟感觉自己终于把恨发泄完,内心畅快以后,他对披头说:“王谦,你也有今天。我以为你这辈子不会为谁流眼泪呢。好了,我对你的惩罚就到此为止了,现在我把真相告诉你,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过去了,很快冬天来临。新的一年开始,春节就要到了。在除夕这天,姚兰全家人都到医院里来看她。家里每个成员都上前紧紧拥抱了她,同时对她祝福,希望她早点恢复健康。姚兰这天情绪不错,她没再像过去那样唠叨她的名言。她安静地坐着,任凭家人对他摆布。姚兰的家人陪伴了姚兰整整一个白天,从上午到下午。他们陪姚兰在花园散了会儿步,然后回到布置得温馨清爽的会见室里,大家围在姚兰身边,给她讲家里的琐碎小事,那样子似乎姚兰从来没有脱离开过这个大家庭,依然正常地生活在他们中间一样。

  到下午五点,家人与姚兰告别。他们坐上一辆小车,在依依不舍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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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天气很冷,下午三点后开始下大雪,风从西北方刮过来,雪片在风中飞舞。姚兰在病房里,她站在装有铁栅栏的窗户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当夜晚节日的华灯初上后,她就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情绪异常反常,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她这种焦躁的情绪被查房的护士发现,护士上前察看她的情况,发现姚兰的目光中含有从来不曾有过的光彩,而嘴里嘟囔的几个词汇也竟然被护士听懂了,那显然是在说:“他要来了!”


  护士感觉诧异,于是把情况报告给了值班医生。

  “那就给她吃点镇定药吧。”医生说。

  护士按照医生的指示去办了,没有多久,吃了药的姚兰镇定了下来,她在护士的哄骗呵护下躺在床上睡了。

  整个精神病院只有东西两道门,东边的大门一般不开,人员进进出出总是走西边的大门,大门有保安专门守卫。防止未经许可的人进入。保安上岗基本是四个小时一换,保安专门携带有防暴武器。

  在晚上八点的时候,门外开来了一辆面包车,从车里下来一个男子。他着装普通,神态疲惫,没有什么特殊的样子,但如果注意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种不同寻常的光亮,在夜晚路灯映照下熠熠生辉。他走到门口,对保安说他要进去见个病人。

  “不行!已经过了会客时间了。”保安说。

  “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男子说。

  “进入病区是要办手续的,你有手续吗?”

  “有!”男子说着把一张纸递过去。

  “那你明天白天来吧,现在不能会见病人了。”

  “你看,今天是除夕,我大老远赶来不容易,让我进去,我见见病人,送点东西立刻就走。”

  “那也不行,这是规定。”

  男子沉吟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钞票,看起来是几张百元大钞。

  “过新年了,大家都不容易。这个你收下,算是给家里买点年货吧。”男子说。

  看守看了看钞票,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接受这意外之财。

  “收下吧!”男子说着把钞票塞进看守的口袋里,看守见这就没再推辞了。

  “那你要快点出来!”看守对男子说。

  “好!我办完事就走。”男子回到车里,汽车发动穿过铁门滑入病区,慢慢消失在病区大院的黑暗中了。

  这天在三病区值班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她在巡查完各个病房后,便在值班室里翻看杂志。突然,她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她正纳闷儿此时怎么会有人来。当她抬头向走廊观望的时候,突然病区的门被推开了,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请问你们找谁?”医生问。

  男子走到值班台前,对医生说:“我们想看望个病人。”

  “看望谁?”

  “姚兰。”

  “现在是什么时间,我们这里规定不准在下午六点后会见病人。”

  “对不起!这不过年嘛,我们两个从外地来,才下火车就赶来了。不是我们不想白天来,是实在没办法。”其中一个男子解释道。

  “那也不行!这是规定。”

  “医生,你就行行好吧。我可是明天早晨的火车,还要走啊。”

  “你们是姚兰什么人?”

  “我们是姚兰大学同学,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我听说姚兰生病住院,一直没机会来看她,这次利用假期回家,顺路来看她。如果这次见不了她,那不知要再到何年了。”

  医生见两人这么诚恳,女人柔弱的天性此时暴露出来。她思考了一下,然后对两个人说。“那我带你们去见一见。但你们得保持安静,不要大声喧哗。”

  “好好!”两个人点头哈腰,对医生感激涕零。

  医生拿钥匙打开进入病房走廊的栅栏门,领两个男子进入,他们穿过一个拐角,进入另一个走廊。在一个病房门前,医生又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医生把灯打开,然后对门外的男子招呼:“进来吧!”

  两男子进来,医生指着正在病床上沉睡的姚兰说:“她刚才有点烦躁,后来给她吃了药就好了,她现在睡着了。”

  “我可以和她说话吗?”男子问。

  “不行!你们在这看看就行了。她醒了也不认识你们。”

  “哦!”男子在床边蹲下来,用手轻轻划拉姚兰额边的头发,深情地看着熟睡中的姚兰。然后他站起来。

  “大夫,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男子说。

  “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还是到外边说吧,这里说话我怕会吵着病人。”

  “那也好!”医生说完和男子出了病房,到走廊上。

  “你看是这样,”男子说,“我给姚兰带了些东西想托你转交——”男子说了一句后感觉自己声音太大,于是中断谈话,他给医生示意离门口远点,医生也就跟他过去。

  “这东西呢!很多,都是土特产,枸杞、大黄、白醋、砂糖……”男子转着脑袋拧着眉头在想他带的东西,那认真劲儿让医生直发愣,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医生听着听着突然感觉不对,她听到病房门打开,同时有女子在呻吟。她用眼睛向房门口瞄了一下,立刻大吃一惊,她看到留在病房的男子肩上扛着个人,正在转过拐角向门口跑呢。

  “看看看——”医生张口结舌,手指向着男子逃跑的方向猛指,身体僵立,像是一口气噎住似的。

  在她发愣的时候,身边给她报土特产名的男子也离开她快步向门口跑起来。这时,医生才有点缓过劲儿来。她开始喊:“来人啊!有人抢人啦!”

  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跑下楼去,到了车边,立刻把抢的人放进车里。随即他们也跳进汽车。

  “快开车!快!”跳上车的男子对在车里一直等他们两人的另一个同伙说。

  车立刻就发动起来,一转弯就消失了。当楼上值班的其他医生和护士搞明白情况跑下楼来时,都已经过去五分钟了,而劫人的面包车早已经出了大门在公路上向东飞奔而去了,大雪此时弥漫天空,整个世界似乎都笼罩在飞雪的世界里。

  沿着东南沿海弯曲迂回的海岸线,在福建和广东的交界处,向东三十海里有一个小岛,该岛是这里众多散布在海上的岛屿中的一个,面积只能算是中等。顺海滩往东,可以依次看到东岸的七八个还在喷气的火山口,它们组成罕见的海蚀火山以及海蚀熔岩湖景观。

  该岛历来是海防要塞,满山的壕沟和碉堡今已荒草萋萋。这里曾经是战火纷飞的前线,明嘉靖四十三年戚继光带领军队扫荡倭寇的作战曾在此发生。绕着海滨的山间小路走,除了低矮的趴地松外,遍地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这些石头是遍布该岛的形态各异的球状风化花岗岩,由其组成的地貌异常独特。海蚀地貌漂亮得令人触目惊心,除了岩石表面坑坑洼洼,无比沧桑之外,色彩也斑斓炫目,黄红黑白,对比十分强烈。

  爬上小岛中央的山头,极目远望,可看到蔚蓝色大海和远处的其他几个小岛,俯瞰之下,东边的火山景观、西边细软的金色沙滩、南边高耸的岩石以及海岛北部渔民的村落组成整个海岛的全部视觉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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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村子有一里之遥的地方,有一处用古朴的花岗岩和木头搭建的住宅,它的外围是一圈石头围墙,在院落中间靠北边有一座青石搭建的红顶小楼,由于年代久远,小楼的外表已经被雨水浸泡而发黑,但尽管如此,依然能看出它旧日的风采。小楼是个二层建筑,上层是卧室和书房,下层是客厅和厨房。院子里有低矮的灌木和一些花草,以及石头铺成的小路。出了院子门,就看到一条小径顺着山坡一直通向大海。


  每天上午,就会有一个村里的中年渔妇来这里。她进屋后到主人的书房里通报一声,然后开始收拾房间,为主人做午餐。屋子的主人对她做的家务活丝毫不挑剔,任渔妇随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每当渔妇要走的时候,她都会向主人通报一声,这时,主人也就会答应一声,表示他知道了。有时候,主人会在渔妇走的时候写张纸条,告诉她下次来要买的东西。渔妇因为习惯了他的行为,所以也不多问。那些东西通常是些药品、水果或是书籍之类的。

  岛上经常与外面有接触,常有人去大陆上购买东西。所以渔妇也就让这些人带东西回来。

  对这家的了解,整个岛上只知道是一对夫妻在这里居住。男子带自己生病的妻子在这里养病。渔妇见过几次生病的妻子,知道对方得的是脑子方面的疾病。听男主人讲,他的太太因为受了刺激得了失忆症,所以他带她来就是想在这个安静祥和的海岛上帮助自己妻子恢复。

  这个解释是非常令村里的渔民信服的。但凡看到那男子对女子的关爱和呵护就认定这是一对感情至深的情侣。

  村里的人时常看到男子用小车推着女子,或者是用手牵着对方在小岛上散步。而这时,大家都能看出女子痴呆的神态,同时能看出女子目光中对男子的那种依赖。大家从没看到女子在男子的身边有过什么失态的行为。但假如男子稍微走开一下,那女子就会心神不定,嘴里会呜啊呜啊喊个不停,像是焦急万分。

  很多时候,男子会在下午带着女子来到海边,然后在沙滩上插一把大遮阳伞,他坐在沙滩上把自己的妻子抱在怀里静静地看书,或者给她朗诵书中句子。从远处看过去,大海、沙滩、阳光和两个孤独的情侣的身影构成一幅美妙的图画。这种情景久而久之似乎成了整个海岛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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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约半年,一天一艘小船从岛外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老者,另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少女。老者穿一身灰色便装,少女则一身白裙,黑色长发披在身后,打扮得很清新。

  两人上岛后顺着山路向山坡上的住宅走来。少女跑得很快,她很快把老者拉下一大段,尽管老者在她身后喊叫,让她慢点,但似乎没有一点用。少女对他的喊叫也仅仅是回回头,同时焦急地向老者招手,似乎嫌他慢了。


  很快,少女就来到住宅前,她推开院门,走进去。在院子里,她东张西望,驻足了片刻,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有点把握不住的感觉。

  女孩盯着小楼窗户看了看。咬咬嘴唇,她有了个坏主意。

  她轻手轻脚地到了楼门前,然后推开虚掩的房门,上楼。在楼上她发现有两扇门,一左一右。她不知道该选哪个,于是悄悄趴在门口听。最后,她确定了是哪个房间。

  她推推房门,发现门是锁着的。她皱皱眉头,想了想,非常轻地敲敲门,然后就快速地躲在拐角处。她等了等,见门没开,于是又上前敲了敲,这次要比前一次用力。她听到脚步声朝门口走来,于是又躲在拐角处。

  门开了,一个男子开的门,他朝门外看了看,但没有发现什么人。他眼光锐利、凝重,男子凝神想了想,于是把门关了。

  女孩见门关了,于是又上前去敲门,这次当她刚要伸手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门里男子一下子把站在门口正在进行恶作剧的女孩拽了进去。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惊叫了起来,而男子则也被她的惊叫吓着了,他闭上眼然后睁开,似乎不相信眼前的女孩是真人似的。

  “小宝!怎么是你?”男子破口而出惊呼起来,他把女孩抱起来,一下子举得老高,然后向上丢起来,最后接住,放在地上。

  “老爸——老爸——”小宝呜咽着扑到披头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披头也感动得不行,但他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好了,小宝,你看你老爸这不好好的,什么都没少。”

  “嗯!”小宝点点头,然后亲了亲披头的脸颊。她四周看了看,没见到她要找的人。

  “她在哪里?”小宝问。

  “她?她是谁?”披头故意问。

  “就是她嘛!”

  “我不知道你说的她是谁啊!”

  “小丫头!”

  “小丫头是谁?这里只有一个小丫头,就是你!”

  “还有一个,你抢来的那个。”

  “你以为你老爸是土匪啊!”

  “老爸就是土匪,你不是土匪怎么会去抢姚兰姐姐来。”

  “什么姐姐!是阿姨!”

  “不是!是姐姐。她比我大不了多少。”

  “比你大多了。”

  “那我还是要叫她小丫头。”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小宝倔强地说。

  “好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反正她现在不在乎你怎么叫她。”

  “那好!你答应了就要算数。”

  “我答应了。”

  “那小丫头现在在哪儿?她好些了吗?”

  “好一些了!她在卧室睡觉呢。”

  “我要去看。”小宝拽着披头的胳膊要他领她去。

  披头抬头刚走两步,就看到了丁伯,他正看着这一对父女俩微笑呢。

  披头对丁伯点点头,眼泪差点涌出来。他鼓了鼓嘴巴,算是表示对丁伯的感谢了。

  丁伯上前拍了拍披头,感叹了一声,说:“本来我一个人来,可小宝非要让我带她来,我拗不过她。”

  “带来了好,我也想这小丫头了。”披头轻轻拍了拍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说。

  “快走!我要看小丫头。”小宝拽着披头的胳膊说。

  “丁伯,你先进屋休息,我带小宝去看姚兰。”披头对丁伯说。

  丁伯点点头,说:“去吧,我也真走累了。这天太热,我去房里凉快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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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头领小宝进了卧室,这里的光线柔和,蓝色的窗帘把室外刺眼的光线全部遮挡住了。房间里家具并不多,一张席梦思床,一个大大的衣柜,一排低柜,低柜上放了音响和电视,在墙角里有一架黑色的钢琴,在墙壁上挂了幅油画,画面的内容是水果、玻璃杯、鲜花、阳光,画的背景上有一扇半开的窗户里透射出原野的景色,整个构图充满质朴纯净的色彩。在低柜旁边,放了一盆绿萝,硕大的心型叶子和绿油油的叶面充满温馨和静谧。


  小宝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到面色安详、肤色像奶油般细腻的女子躺在床上熟睡。她平稳起伏的呼吸和偶尔蠕动的嘴角像婴儿般充满甜蜜。

  “小丫头睡得真香!”小宝轻声对披头说。她伸手把姚兰的面颊摸了摸,好像是向熟睡中的姚兰打招呼似的。然后她轻轻亲了亲姚兰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说:“小丫头,快好起来吧!你好了小宝带你到瑞士看风景去。”

  披头站在一边,看小宝趴在床沿上跟姚兰絮叨。感觉她们真像是老朋友一样。

  下午六点,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披头到卧室里把姚兰叫醒,然后领她到卫生间洗脸漱口,期间小宝就一直盯着披头做这些事,感觉很惊讶,她大大赞扬了老爸一番,同时又表示出那么一点嫉妒的意思。后来,当披头要为姚兰梳理时,小宝就跳了起来,她执拗地要替老爸做这件事情,于是披头也乐得这样,他拍了拍小宝的脑袋,表示对她的固执毫无办法。于是,披头坐在床沿上,看小宝如何打扮姚兰。姚兰此时的面容非常安详,她能看到镜子里披头的影子,所以丝毫不感觉紧张,任凭一个陌生的小丫头对她摆弄。小宝变了很多花样,最后还是决定把姚兰长长的头发编成辫子,这个是披头从来不曾做过的,因为他不懂如何摆弄女人的头发,平时最多是把姚兰的长发用皮筋扎起来而已。所以,当他看到自己的爱人有了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形象,就感觉很清新。他觉得姚兰的确是很美,那种美让他陶醉,充满无比的幸福。

  打扮完毕,这次是小宝领着懵懵懂懂的姚兰出了卧室,来到饭厅。小宝把姚兰安排在自己旁边坐下,然后照顾姚兰吃饭。此时,姚兰眼睛定定地看着披头,似乎在等他下命令。披头对姚兰做了个手势,表示吃饭的意思,姚兰这才开始动手。她此时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夹菜吃饭,丝毫不需要人来照顾。

  “看来姚兰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丁伯说。

  “是啊!比我刚带她来时好多了。”披头深情地看着姚兰,那目光中充满爱和柔情。在丁伯眼里,过去那个他熟悉的冷酷、刚毅的年轻人此时似乎完全变了样,没有一点过去野蛮、专断的神气了。丁伯明白这是爱的力量让自己的徒弟有了感情的归宿和寄托。

  “志远,我想起了件事。”丁伯边吃边说。

  “什么?”

  “你让我给姚兰父亲带的话我带到了。”

  “你见到姚兰爸爸了?”

  “见了,我还和他吃了顿饭。”

  “他怎么说?”

  “他说事情已经到这步田地,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希望能见见姚兰,想知道姚兰是不是像我说得那样一切都好。”

  “你怎么说?”

  “我说不行。我把你给我的录像带给姚兰父亲了,告诉他看了录像就该放心了。我对他说等姚兰彻底恢复了,你会带姚兰当面向他谢罪。”

  “我要和姚兰结婚的事你也告诉他了吗?”

  “说了。”

  “他怎么回答?”

  “他说只要你能让姚兰幸福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他没什么话可说,他说他已经无力阻止你们了,他说他希望你永远不要抛弃姚兰,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无论贫穷、疾病和衰老都不要抛弃姚兰。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一个好的人生结局。”丁伯又沉吟了片刻,他继续说:“姚兰父亲还说他希望你远离黑道,做个正经的商人,因为姚兰再不能受到什么刺激了。他说你的命不只属于你一个人,还属于姚兰,属于很多曾为你的事奔波辛劳的人,希望你把握好自己,好好生活。”

  披头停住筷子,眼睛盯着桌面开始发呆。他静静地想了很久,就连丁伯和小宝悄悄离开都没有发觉。

  饭后,披头像往常一样带姚兰去海边散步,这次身旁跟着小宝。小宝此时已经把凉鞋脱掉赤着双脚在沙滩上来回奔跑了。她时不时停下来到姚兰的身边逗逗她。她的行为有时候让姚兰痴痴地笑,很显然姚兰此时非常开心,目光中正常人的神采也增加了很多。

  “我——也——要!”姚兰吃力地蹦出几个字,然后手指着小宝。

  披头明白姚兰的意思,于是把姚兰抱起来,把她脚上的鞋脱掉,然后把她放在沙滩上。小宝上前把姚兰的手拉起来,开始在沙滩上奔跑。姚兰就这样被小宝拖拽着、嬉笑打闹着。而披头则坐在海边的沙滩上看着两个对他来讲最重要的女子,看她们尽情欢乐。后来,两个女子都跑到海里,用海水相互泼洒起来。姚兰此时似乎就是个孩子,她的纯真和欢乐完全凝结在海风、彩霞和海浪轻柔的拍击声中了。后来披头对她们打闹看得眼馋,于是也跳进大海,和她们嬉闹了起来。

  这一晚,披头领着两个湿漉漉的女子回家,在进院子的时候,在二楼看风景的丁伯看到这情景着实惊讶了半天,因为披头左搂右抱着两个女子,那种放浪形骸的样子实在让老头子为世风日下大大感慨了一番。

  丁伯在海岛上待了三天,然后就走了,披头知道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丁伯处理。对公司的事披头完全不再去想,也不参与了,他全部放手给了丁伯。尽管丁伯数次要求披头抽空来照看一下,但由于披头放不下自己的女人,于是就授权让他过去的副手接替了他的位置,暂时代理公司总经理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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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伯走后,整个海岛几乎就成了小宝的天下,她像只自由的鸟一样在海岛四处游走,对披头给她的警告也置之不理。她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孩子了,同时欧洲私立学校刻板的教育让她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呼吸自由的空气了,于是她把这个小岛当做自己的领地,开始开疆扩土,为自己王国的各个山头和海滩标注名称,从而展现自己辉煌的战绩。

  披头自从小宝来了后就陪姚兰陪得少了,很多时候都是小宝在陪姚兰。在小宝眼里,姚 
兰仅仅是个比她个子高些的女孩而已。她丝毫不认为姚兰有资格做她的阿姨,甚至姐姐,因为姚兰现在的认知能力在她眼里还不如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来的好些。既然如此,小宝自然是姚兰的头,是她的领导者了。

  姚兰几乎是在毫无嫌弃中接受了小宝,她明显喜欢和小宝在一起。而对披头呢,也只是在有时候,在不经意的一瞬间,姚兰会用特别的眼光看着披头发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她有时会皱起眉头,竭力在回忆过去,尤其当披头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姚兰会放下手中的玩物,看着披头的脸颊发呆,似乎有那么个心结需要她去打开。

  披头还是喜欢看书,他有时候会在黄昏一个人到海边散步,或者游泳。他有时心事重重,躺在沙滩上,把书枕在脑后回忆过去。有那么一阵他也长吁短叹,为自己悲苦的命运感慨。他经常会在晚上,哄姚兰睡觉的时候走进姚兰的卧室,打开钢琴盖,用手指轻轻按几下琴键,尤其是那首初次听到的曲子——《少女的祈祷》。这首曲子他艰苦地学了很久,但也只能用单手磕磕碰碰弹个大概。也只有这时,姚兰会侧耳倾听,似乎像是听到遥远的回忆在召唤她似的。有几次,姚兰会在披头弹琴的时候悄悄走到他身后,伸出手臂把披头拥在怀中,把脑袋放在披头的肩膀上,然后静静地一句话都不说。披头有时会把姚兰的手指拉到琴键上,引导她按下去,让她听她以前经常听到的声音。但往往这时,姚兰会胡乱地在琴键上按几下,杂乱无章的声音会把姚兰吓一跳,然后就缩手不弹了。

  日子就在这种安静祥和的氛围中逐渐过去了几个星期。再有一个星期小宝就要走了,回瑞士学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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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姚兰从睡梦中醒来,她看看四周,感觉非常陌生,是她从来没来过的地方。木屋,简单的家具,被花草点缀的房间。还有那充满风情的小摆设都让她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在窗子边,她看到一架钢琴,那黑色锃亮的漆面放出光亮。

  “这是哪儿?”姚兰嘀咕了一声然后坐起来,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窗户边,撩开窗帘向窗外望去。立刻刺眼的阳光照射到她的眼睛里,她感觉阵阵晕厥。她适应了片刻,然后 
看到窗外的大海、蓝天和青色的岩石。

  她在窗口发了会儿愣,竭力想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围陌生的一切,以及窗外陌生的环境都让她无法理清头绪。忽然巨大的悲怆涌上心头,那不知名的痛苦,以及埋藏在她心底让她无法明确的煎熬都让她内心阵阵发紧,此时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死去。

  她看到墙角的钢琴,想起了过去,脑海中浮现模糊、无法捕捉的痛苦思绪,她抚摸钢琴的表面,坐在钢琴旁,把脸贴在钢琴的琴面上,感受琴面的光滑清凉。她在钢琴上趴了很久,悲痛的感觉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她把钢琴盖翻开,轻轻触摸琴键,立刻清脆的音符跳动起来。

  她先用一只手抚弄琴键,然后慢慢熟练起来,渐渐她投入进去开始弹奏那让她不能忘怀、刻骨铭心的曲子——《少女的祈祷》。

  这天黄昏,小宝依旧如往常一样午觉睡到了下午。她醒来后听到姚兰房间里传出的琴声,那声音柔和,舒畅,曲子很熟悉,是老爸经常弹奏的调子,但现在琴声似乎和老爸生硬、单调的弹奏有很大不同。因为现在的音符柔和、细腻、连续且非常和谐,充满音乐的感染力。

  小宝很纳闷儿,她到姚兰门前,轻轻把门推开。在充满淡蓝色光线的昏暗的房间里,她惊讶地发现姚兰坐在钢琴前,正用双手弹奏着琴键,她似乎陶醉在她自己弹奏的乐曲中,一点都没发觉背后有一双稚嫩、但充满惊诧神情的目光盯着她。

  小宝慢慢走到姚兰身旁,并肩坐在钢琴前的长凳上,她侧脸盯着姚兰看,想明白今天姚兰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她还是个未谙世情的孩子,可她依然从姚兰微笑的脸颊上看到苏醒的生命。

  “小丫头,你怎么了?”小宝轻声问。

  小宝突如其来的话让沉浸在音乐中的姚兰受到小小的惊吓,她停住弹奏,转头看着身旁青春气十足的少女。她的脸庞那么熟悉,她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你——是——谁?”姚兰问。

  “我——”小宝诧异极了,她头一次听到姚兰这样问自己。

  “我是小宝!”小宝回答。

  “哦!小宝——”姚兰努力思索着,她蹙眉眯着眼回忆往事,小宝这个熟悉的名字逐渐与那些过去的日子联系在一起,她想起了小宝。

  “哦!我似乎想起来了,那个小女孩。”姚兰慢慢吞吞地说,她抚摸着自己脑袋,像是要把过去的记忆全部从思想的最深处挤压出来一样。

  “小丫头,你怎么了?你想起了什么?”小宝急切地问。

  “小丫头?”姚兰不解地问,“你这样叫我?”

  “对!我给你起的名字。你病了,你病了几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我病了,我得的什么病?”

  “你这个出毛病了,”小宝指着自己的脑袋说,“你忘了过去!什么都忘了。”

  “哦!我是这样了。怪不得我现在感觉脑子不清醒,昏昏的,好像一片空白。”

  “是的!是的!”小宝抚摸着姚兰的手说,“那你现在想起我了吗?”

  姚兰盯着小宝的脸,努力回忆,片刻,她严肃的脸上舒展起来,一滴泪从眼角涌出,滑落到脸颊上。她伸手把小宝慢慢拉进怀里,开始哭泣。

  “小宝,你真是小宝。”姚兰记忆的闸门突然被打开,那过去的日子像潮水一样涌出,悲伤、绝望和无法融解的苦难都开始刺激她脆弱的神经。

  两个女子拥抱在一起,都开始哭泣,为命运的捉弄、长久的痛苦而哭泣。最后,小宝突然想起什么,她立起身来,擦掉眼泪对姚兰急急地说:“小丫头,你记得老爸吗?”

  “老爸——你说的是他吗?”

  “是!”

  “我怎么会忘——小宝,他是我的生命。”

  “你想见他吗?”

  “想!可阴阳相隔,我只有在梦中相见了。”

  小宝笑了起来,她有了个精鬼的念头。

  “那我带你去上坟吧,老爸的坟就在这附近呢。”

  “是吗?就在这儿?”姚兰惊讶不已。她停止了哭泣,振作起来。“好,你现在就带我去。”

  “好的!”小宝把姚兰的手拉起来。“跟我走吧!”

  小宝拉着姚兰出了门,姚兰看着周围的景色问小宝:“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海岛,在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小宝笑着说,她激动得脸颊通红。

  “我在这里住多久了?”

  “都半年多了。”

  “哦!是你一直陪着我?”

  “不是啊!我才来三个星期。”

  “那是谁呢?”

  “这个不告诉你!”

  姚兰在小宝的拉扯下,跌跌撞撞下了小木屋的台阶,向西跑去。

  她们绕过岩石,穿过一个山坡,从一片灌木林中穿过。此时,黄昏的夕阳已经开始降落大海了。

  “我们怎么向海边走啊?”姚兰问。

  “是啊!你在海边就看到他了。”

  “哦!海边——奇怪!”姚兰纳闷儿极了,她不知道小宝在瞒着她什么。

  越向前走,姚兰越觉得小宝在捉弄她,因为小宝嬉笑的脸上透出的诡异神态让姚兰发毛,而此时姚兰却心情越来越沉重,对即将面对的事情,以及要给爱人的灵魂诉说的话都让她悲伤,让她难过得要死。

  远远的,她们看到西边的大海和沙滩,以及红日。

  “在那里!”小宝指着夕阳下的黑影说。

  “那是什么?”

  “你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你不陪我去?”姚兰狐疑地问。

  “不!你去!小丫头,你自己去,我不陪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快去吧!”小宝催促姚兰,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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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兰迈开脚步,踩着脚下柔软的细沙慢慢向前走,她用手遮挡着落日的光线,希望能看清楚那个远远的影子是什么。姚兰越向前走越感觉那黑影不像什么坟头,倒很像人的影子。

  姚兰最后把鞋踢掉,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一步步向前。那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大。最后姚兰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人的背影,那背影健壮、粗犷、有力。到了后来,姚兰越来越疑惑,感觉那背影越来越熟悉。那由于日光照射而成的古铜色皮肤,被黑色的短裤映衬着,他赤裸的身上,骨骼和肌肉是那么具有张力,充满力量。

  姚兰越走越近,到了最后她突然泪如泉涌,捂住嘴唇,尖利嘶哑的呼叫从她嘴里发出,随即她开始飞奔,她认出了那个人。此时她周围已不再有沙滩、天空和海洋,在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影子,那个背影。她大声叫喊着向前,惊奇的海鸟腾空飞起,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盘旋。

  那男子听到身后的呼喊,转过身来,他黝黑的脸上充满成熟和坚毅。他看到了向他飞奔而来的人,看到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身体、脸和神态,最初他还诧异平时温顺的姚兰怎么会这样,但马上他就明白了,他知道向他飞奔而来的女人认出了他。此时他脸上露出久未绽放的婴儿般的灿烂,他全部的身形随即张开,迎接即将到来的激动时刻。姚兰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冲进了她生命的世界,在扑进披头怀里的那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拥抱着命运中注定属于自己的人,泪水、伴随着嘶哑的狂笑在整个海岛上空飞旋、萦绕,久久不得平息。

  当天晚饭后,披头和姚兰在海滩散步。姚兰依偎在自己爱人的怀里,双臂拢着披头的腰,时不时抬头看着自己的爱人,那神情似乎在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姚兰无数遍地问自己的爱人,好像永远也不觉得厌烦。

  “是真的!傻丫头。”

  “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我也一样,我也感觉像做梦。”

  “你一直说会告诉我你是怎样得救的,现在可以说了吗?”

  披头沉吟了一下,然后低头亲吻了自己爱人的嘴唇。他说:“是丁伯、黑皮,还有小宝,还有许多我说不上名字的人。”

  “是怎么回事呢?告诉我你的全部经历,一点都不要隐瞒,好吗?”姚兰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披头温柔地说。

  “来!我们坐到这个石头上。”披头抱起姚兰,像挪动一件玩偶一样把她放在海岸边一块被海浪冲刷圆滑的大石头上。他微笑着对爱人说:“在我要把所有的故事告诉你以前,你是否已经准备不再把我当坏人看待了呢?”

  姚兰指指自己的脑袋,娇嗔地说:“我还没完全恢复呢,你别让我回答这种艰深的问题好不好?”

  “好吧!我是没办法教化你了。看来我永远无法让你把我当好人看待。也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更让你着迷是不是?”

  “嗯!快说吧!”

  “这个说来话长。我以前的兄弟,叫黑皮的……”披头把整件事叙述给姚兰听。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我怎么会在海岛上呢?”姚兰问。

  “这应该感谢彭伟,他在了解到你在医院的情况后,认为只有爱才能救你。于是到狱中来看我,告诉了我关于你的情况,他让我出狱后把你接出来,让我用爱来唤醒你。我出狱后就去找你父亲,告诉他我的想法,但你父亲不同意,他不允许我靠近你。我没办法,只好同黑皮和冬瓜把你从医院里抢了出来。为了躲避公安的追查,我带你来到了这个小岛。这是福建外海的一个小岛,邻近广东,这里除了丁伯、小宝,再没有人知道,连黑皮和冬瓜都不知道。”

  “为什么选择在海岛而不是更遥远的地方?”

  “你看这里,你还记得吗?美丽的新世界,我说过的。我很久以前对你说的,我要带你到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在这里我找到了。”

  姚兰环顾四周,喃喃地说:“对!这是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姚兰现在的身体靠自己的爱人更近,手抓得更紧,那样子似乎是害怕手心里的幸福就要插翅而飞,离她远去似的。

  他们最后在海边站立住,两个人注视着月光下大海的粼粼波光。他们都不再说话,这个时候,所有交流都不再用语言,因为交流已经是两颗心通过肌肉和皮肤在传递着他们的思想、心灵和感情的每一个片段。当月亮升起在他们头顶,月光把整个沙滩照亮时,姚兰依偎在披头的怀里轻声问:“我们还回去吗?”

  “回哪里?”

  “家!我们的城市。”

  披头看着西方,他的目光已经穿云越雾,跨过大海,到那片生养他的大陆上。他轻声说:“我们会回去!我们一定会再回去,当那个恶人还没受到惩罚以前,一切还不能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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