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盒子里的生命

盒子里的生命
文/闻禾
2007-11-15

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很突然的电话。中断了好几年“双边关系”，一下子成了这百无聊赖中突然响起的一串铃音的粘结者。
“明天我要回家一趟。”对方说。
“是吗？带我走吧。”我说。
“怎么这么说话？”有那么吓人吗？很显然我的口气莫明了对方的清楚。“怎么了？”我还不以为然。“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带我走怎么了？”我并没有错啊，为什么要大惊小怪呢？“你怎么走？开车还是坐车？”每次回家都这么匆忙，告诉我跟没告诉我有什么区别？我每天都给家里打电话，类似什么“话”的东西肯定不用“带回去了”，想带点儿“物”的东西吧，又来不及去买，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我都会说，“没事儿。”“这个时候，我忙着呢，想让我跟你走，也不能够的。自己走吧，我没事儿啊。”因了一起长大，偶尔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一下，也算“情调？”。
“怎么想起这时候回家了？”不是春节，不是中秋，也不是对方父母的忌日，关系对接的时间稍稍增长，我的意识就回来了。
“大姐去世了。”这样的消息也能用如此平静的口气呼出！
“怎么会？不会吧？”很显然，我太不关心“大姐”了，她什么时候都病到了去世的程度？是的，我从来没有关心过，最多的关心就是“道听途说”。
大姐是对方的亲大姐，因几代人之间混得都不错，俩家之间的称呼也就比较亲密，小时候我和大姐最小的妹妹要好，她的大姐当然也就是我的大姐了。长大后，“发小”的头发都长了，隔得越来越远，更别提大姐了，就更加不知情了。
“她不是一直病着嘛。”对方根本也不怪我。“本来前一段时间我想回去来着，想去看看她，万一走了，我就不回去送她了。结果前几天，给家里打电话，说是好多了。”对方平静地叙着，因隔着电话线，看不见表情，看不出忧伤。“当时，我就想是不是……”
“回光返照。”我嘴巴比他快。“怎么就走了呢？只听说二姐夫有病，没听说大姐也病了啊。”我还沉浸在“死亡疑问”里不能自拔。“她得的什么病？多大了？”我是想说，我记得大姐挺年轻的，也挺健康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太过分了吧，不联系则已，千年打一个电话，却是这样的消息。
“六十多岁了。老年痴呆症。”平静的语调一如既往。
“老年痴呆症也能要命？还这么快？再说了，她什么时候得了这样的病？”在“曾经儿童”的眼里，大姐高高挑挑，齐耳乌亮短发，高鼻子大眼睛，很精神很潇洒的，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呢？真让人想不通。
“还不是就那点心病闹的。唉！”对方的“平调”终于有了改变。
“是因为阿莲吗？”阿莲是大姐的长女，前几年离了婚。
“她还成不了心病。”对方的又唱起了“大平调”。自己女儿的婚姻还不是妈妈的心事？还能有什么更严重的心事？
“前几年大姐夫去世的时候，”我这次得知大姐夫已经驾鹤多年，真的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对方并没有感到我的不好意思，继续平静地讲述事态的发展和继续。“给大姐留了个五千块钱的存折，这个存折放在了一个小盒子里。结果呢，大姐的儿子、儿妇把存折拿走了。”
“早晚也是他们的，拿走就拿走吧。”大姐就这么一个儿子，农村里女儿都“不是人”，没有继承权，所以“财富”早晚也都是儿子们的，即使狼心狗肺，也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使祖宗的“香火”啊。“大姐总不会就因为这点钱想不开吧？”
“拿走就拿走，也就算了。”对方似乎沉浸在了故事情结中，对我的应和没有做出任何应和。“可不该拿走了五千块的存折，放回一个没有多少存钱的存折。”
“太过分了。简直虎狼之子！”我怎么那么爱激动呢？情绪化的人总爱情绪化。
“大姐从此就痴痴呆呆的”“大平调”依然，没有愤恨，没有气恼，“临死的时候，还一直抱着那个盒子……”
“回去吧，送她最后一程。”大姐离我太远了，我在心里默默送她了。“保重吧，别太悲伤了。明天开车慢点。”
电话打到没电，断了，断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