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阳光不照（草稿）

太阳不照的地方

文/闻禾
Thursday, September 07, 2006




　　“我出去一下。”临近中午问荷于同事打了招呼，拿起画板，起身走进电梯。问荷打算去一趟文化馆，画板借了有一个月了，如果再不还给方老师，恐怕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另外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个人，这个人抻长了问荷本来就擅长的思绪，缠绕了她的神经末梢。　
　　思绪擅长捕风捉影，在“事件”的基础上升腾，在人生之路上，每个人都是过客，命运并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好人也不可能一生平安，认真对待生活的人，但生活却偏偏捉弄他，对不起他。问荷知道她心情的主角有些麻烦，但具体到有多麻烦她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他不堪忍受正在背负的生活，生病了，并且被送进了医院。缘于好感，也缘于感恩，也是出自人性自然，问荷很想从方老师对他多一点了解
　　思绪牵动，脚下生风，也就三五分钟，问荷就来到了文化馆。
　　方老师是文化馆的美术老师，擅长淡彩画创作，作品多为农村题材，画风细腻独到，虽算不上画行大腕，也小有名气。方老师经常参加全国各地举办的画展。
　　问荷心中惦记的那个人叫周颢，是方老师的大学同学，和方老师一样，周颢也从事美术创作工作，前不久他们还一起参加了在北京国际展览中心举办的画展。
　　文化馆是一个二层小楼，一进大门，就看见一个大大的宣传栏，宣传栏里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为“未来之星”设计了花样课程、招生情况、开课时间及任课老师。这年头，孩子的钱最好挣，想把，哪个家长能甘心别人孩子强过自己的？哪个家长不在不遗余力地挖掘自己孩子的潜质、特长？于是美术（儿童画、素描、色彩、油画等等）、舞蹈、唱歌、体育项目等正好为这些拥有龙子凤女的家长们作了迎合。问荷近期有空，如果有合适的成人班，问荷决定自己也赶赶时髦，上个“夜校”什么的。然而问荷很失望，她盯了好几遍，也没看到成人项目。问荷还想再找找，抬腕一看，表针已经11点20分了。
　　问荷离开“招生广告”，快步上了二楼，轻轻叩动方老师的画室。一幅大型画作首先映入问荷眼帘，同时看见坐在小凳上埋头笔耕的方老师。
　　“哇，这么大啊！”问荷所见到的方老师的作品都是小幅的，看到这幅确实很惊奇。“我来还您画板。还了好几次都没还成，谢谢啊，方老师，耽误您用了吧？”问荷进来就开始寒暄。
　　方老师手中的画笔停了，赶紧站了起来，示意问荷将画板放在靠墙的桌子上，眼神扫了扫身边的凳子，意思是请问荷坐下。
　　“谢谢！”问荷就势坐下。眼睛与方老师的作品对焦，“方老师，您这是画得哪儿啊？是不是咱们这儿的风景？”这幅画的主题是冬天的杨树，三棵直逼蓝天、光秃秃的大杨树，还有它们众多的姐妹兄弟与子孙后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杨树林，环境：小河潺潺与蓝天遥相呼应，白云翩跹探视枯草清闲。
　　方老师说，这是他家附近的一条小河，他经常带孩子来这里散步或者跑步，非常熟悉的地方。问荷询问方老师的创作动机，是有约在先，还是激情上阵。
　　他们又聊了聊孩子，问荷的儿子，方老师的学生。问荷想问问周颢的情况，又怕问到男儿伤心处，些许犹豫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方老师，周先生到底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还行吧。”谈起周颢，方老师声音有些低沉。
　　“他，打人吗？”问荷窃窃问了一句，绝对低分贝。
　　“他不打人，他打自己。”方老师手起手落，作了一个砍的动作，“他把自己都砍伤了。”方老师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问荷心头揪起来，不敢也不忍心继续往下问，这结果对周颢太残忍了。
　　“上苍太过分了，对周先生太不公平了。”问荷心头忿忿，怎么会这样呢？方老师说，他们一起筹办画展的时候，周颢还好好的，展出时，周颢就出事儿了，没能亲临画展。
　　“压力太大了，他是不堪重负，所有的担子都在他的肩上，他父亲长期卧床，他母亲又那样子......”
　　“他母亲？怎么了？”问荷心头又是一惊，难道？。
　　“他母亲和他姐姐一样，精神不太正常。” 答案正对问荷猜想，怎么会这样呢？怎样想象周颢平时的生活？！谁都说自己不容易，辛苦，难！那么周颢呢？他是用怎样的承受来推动生活啊？“老周太苦了，他不是遗传，他是因为不堪重负！这些事儿搁谁身上，谁都得疯的。”方老师陷入沉思，“那一年，我母亲生病，才一年多点，我们还那么多人，都受不了，特别累心，而且真是有多少钱，带多少钱到医院，都得扔给医院，花钱无数，药费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我曾经听周先生讲过一些他家的事儿，也可能算是交浅言深吧。”其实也是偶然，也是无意。问荷曾经听周颢说过好几次“我们家那孩子”长短怎样，就以为是说周颢自己家的孩子，因此曾不经意问过一句：“你家孩子几岁？”结果导致周颢一阵慌乱，并说明了自己还没有结婚，还是单身汉一个，所谓“我家的孩子”原来是他姐姐家的孩子。姐姐精神欠好，离了婚，带个孩子，靠低保生活。
　　“他跟我说过他根本没有精力给自己搭建一个小家。城市女孩娇生惯养惯了，他家的日子估计很难过下去。”
　　“他家的那种情况，谁能跟他谈朋友！介绍一个吹一个。我们现在都不提这事，敏感话题，怕刺激他。”
　　“我倒真想给他介绍个朋友呢。正好有人托我留心一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先生，没想到老天这样捉弄人！”问荷想起阿姨的托付，老家的亲戚在北京打工，自学问鼎了大专学历，不想回老家了，想在当地找个对象，成个家。当时问荷就想问问周颢的意思，但现在问荷不得不掐断了这根姻缘线。
　　“等老周出院再说吧。”周颢出院，谁还有勇气给他介绍朋友吗？问荷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问荷不能只考虑周灏，她还要为委托者负责。“老周那人特好，无论对待家人，对待工作，都特别投入，责任心特别强。否则他不会这样子。”方老师娓娓道从前，“老周人特细心，考虑事情特别周到。那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钱都是老周管，我们根本不用操心，该买什么，带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方老师动情了，眼圈都红了。
　　问荷本来就为周颢叫不平，看方老师这样，自己的心里都要流泪了。天呢，保佑周灏吧，上帝啊，周颢这样的好人你不能不爱他吧，既然爱他，那就请你赐给他健康吧。
　　“人生多劫，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珍爱健康，保持健康，珍惜我们所拥有的生活。”问荷像是自言自语，周颢事件对她是个极大的震撼。
　　周颢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呢？周颢的家人怎样生活呢？床上的，起不来，起来的，又不能正常生活？!
　　问荷问自己，也想问方老师，在周颢出院之前，抑或出院之后，怎么才能给周颢的家人提供些切实点的帮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