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步入分析化学的踟蹰岁月(9)——难忘的197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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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浑沌见青天,幸逢盛世庆华年。

痴心做好园丁事,滴水穿石心智坚。

丽水良金皆待炼,昆山美玉总须磨。

黑发应知苦修炼,古稀莫悔误当年。



1976年在四川办第二届气相色谱培训班
在上世纪70年中期,气相色谱虽然已经出现20多年,但是,在国内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却刚刚被多数人所接受,开始普及在各个领域的应用。
由于我们第一届气相色谱培训班十分成功,气相色谱在火炸药工厂的实际应也得到推广,所以在1976年上级机关就再次让我们办第二届气相色谱培训班。但是由于第一届气相色谱培训班时间太长,不够多快好省,这次要求时间短一些(一个月),于是学校组织了一个短小精干的培训教师队伍,以讲解气相色谱和实践相结合为主,补补有机化学和物理化学知识为辅。所以就派了3名教师,由我讲气相色谱,前面提到的王凡老师讲有机化学,由王正刚老师(是我们学校资深的物理化学老师)讲授和气相色谱相关的物理化学基本知识,他们的教学在学员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很遗憾这两位老师现在都作古了。
1976年6月中,我们三个教师和两个由我指导学习73级的学生入川,到天府之国的名城泸州一个化工厂(是一个军工企业,解放时接收国民党的兵工厂,1953年以前叫“国营255厂”,1957年有了第二厂名“泸州化工厂”,两厂名同时并用。2001年12月5日,工厂改制为公司法人治理机构。)举办第二届气相色谱培训班。
我们住在工厂厂门外的招待所二楼的一个套间里,是卧室、起居室,也是办公和备课室。从这里到厂区理化室和上课的教室都很近,我们在这里日夜奋战了一个月,和第一届培训班一样,上午上课,下午到实验室实习,因为这次来的学员有很多是从事气相色谱岗位的分析员,所以实习的课题是结合现有例行分析方法的改善。
课题目的是改进用气相色谱分析单基发射药中二苯胺和樟脑(二者含量在1%左右)的方法,原有方法的主要色谱条件是SE-30做固定相(半米色谱柱),柱温在170℃,但是得到的色谱图用峰高定量法误差大,因为樟脑的色谱峰出峰时间早,峰高好测量,但是二苯胺出峰时间晚,峰高很低,测量时带来较大的误差,问题是如何改进这一方法?
解决这一问题要求老师和同学一起研究办法,当然要教师拿出方案来。其实,这一问题首先是要找到主要矛盾,这就要利用理论知识进行预判,然后进行试验。在寻求解决方案时,首先让学生在不改变色谱柱固定相的条件下,变动其他色谱条件,如改变色谱柱柱温、载气流速、载气种类、汽化室温度等等,经过多次试验,改变这些条件都达不到要求。于是认识到可能矛盾的焦点是固定相,在学习气相色谱理论时,我们特别强调气相色谱固定相是气相色谱的核心问题。
于是大家集中精力研究这两个成分在各种固定相上的保留行为,我们就潜心研究一些经典文献,如W O Mcreynolds ,J Chromatogr Sci,1970,8:685上的Mcreynolds 气相色谱固定相极性的论文,这是一篇研究了226种气相色谱固定相对十种典型化合物保留行为的实验结果,自然这十种典型化合物并没有包括樟脑和二苯胺,但我们可以找到和这两个化合物(樟脑和二苯胺)相似的化合物,因为樟脑是一个酮类化合物,二苯胺是一个氢键型化合物,前者的代表是Mcreynolds所研究的十种典型化合物中的戊酮-2,后者是丁醇-1,我们就用戊酮-2和丁醇-1考察它们在这226种固定相上的保留行为,经过计算发现QF-1可以使樟脑保留值增加,即让它晚一些时间出峰;使二苯胺早一些出峰,使其峰高值增加。
经过多次实际实验,的确达到了要求,对原有方法进行了改进,使分析精度大有改善。后来这一方法被纳入测定单基发射药中樟脑和二苯胺的国家标准。这一研究很好地鼓舞了学员们学习气相色谱理论的劲头,也深化了色谱理论指导实际工作的理解。使学员们受到理论联系实际很好的启发。也成了我讲授气相色谱理论的一个很好的范例。
19767月在泸州一个月的生活
  这次到泸州化工厂是第二次,第一次是1960年春节过后到这个厂带学生实习,当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交通很不方便,我们坐火车,当时要攀援秦岭从陕西到四川过来,到隆昌下火车,再从隆昌坐长途汽车到泸州市,由于是傍晚到隆昌站,要在旅馆住一个晚上。
当时第一次到四川,夜里住的旅馆临近火车站,十分嘈杂难以入睡,半夜听到有什么动物啃床腿的声响,开灯一看有一个一尺多长的老鼠在“作业”,是我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大的老鼠。次日坐长途车约3个小时到达泸州市,从泸州市到工厂没有汽车,要坐小船到离厂区不远的罗汉场下船,再走到工厂。1976年第二次来这个厂时就有长途汽车坐了。
1960年来工厂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每人口粮只有28斤,所以每天喝三顿菜粥,经常饥肠辘辘,当时实在饿的难受时,用一两粮票买一块甜饼填充一饱受煎熬的胃,在1976年到泸州时,就可以饱食无忧了,为了增加营养我们到早市买些鸡蛋用饭盒在电炉子上煮着吃。
周末有时到当地的学员家做客,记得有一次在一个学生(我们的毕业生到这个厂工作)家里聚会,大家很高兴,喝了四川的白酒,王凡老师喝高了,吐得一塌糊涂,几个人把它搀着回了住处。在一个星期天到泸州市里去玩,中午在一家小饭馆吃担担面,领教了四川人吃辣椒的水平,一小碗面上面全是红红的一层辣椒,吃完面嘴里长时间留下的灼烧感难以消退,多少年来难以忘怀。
1976年唐山大地震前在四川几天的生活
到四川川安化工厂

在泸州化工厂办完为期一个月的色谱培训班之后,受附近江安县川安化工厂厂长张清文(是我们学校55级的毕业生)之邀,到川安化工厂(江安县井口镇,建于1965年,)作了一次学术报告,当时也是坐小船从泸州到江安县井口镇的川安化工厂。



这个厂是坐落在江边的山峦中,7月天潮湿闷热,晚上住在招待所里,虽然有蚊帐,但是这地方的蚊子太厉害,有大中小三号,蚊帐可以挡住大号和中号的蚊子,但是小号蚊子(小白灵)挡不住,它们可以通过蚊帐的孔洞钻进来,于是我这个大块头成了他们的美食,第二天浑身是包,不知道人家当地人是如何抵挡这群食人的强盗。
所以也就理解我的一个同学从太原一个工厂支援川安化工厂的建设 ,却难以忍受这里的环境,几年后不得不调到北京工作了。第二天上午作了 “毛细管气相色谱的发展和在火炸药分析中的应用”的报告,下午就赶紧离开这个厂,躲避那群小白灵的袭扰,坐汽车到重庆。
19767月末从重庆坐船过三峡
到重庆之后王凡老师和他的小女儿王铟拜访亲戚,住在亲戚家里,我和两个学生住在一个工厂的招待所,等待坐江轮南下到武汉。这时正值盛夏, 一个在寒冷北方长大的人领略了中国三大火炉重庆的热度,一天要洗几次澡,洗完之后躺在床上就像睡在一个电热毯上一样,在蒸笼般的热空气中半睡半醒地消磨时光。到7月28日清晨我们一行5人(王凡老师、她女儿王铟和两个73级学生)奔赴朝天门码头,准备登江轮过三峡。
说到重庆朝天门码头很有名,据记载:朝天门,位于重庆城东北长江、嘉陵江交汇处,建于公元前314年,明初戴鼎重建,为重庆主要交通交易枢纽之一。1949年后,朝天门仅余城基墙垣,朝天门码头一再扩建,沿两江纵深排开。明初戴鼎扩建重庆旧城 ,按九宫八卦之数造城门17座,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城门即朝天门。门上原书四个大字:“古渝雄关”。因此门随东逝长江,面朝天子帝都南京,故名“朝天门”。
朝天门左侧嘉陵江纳细流汇小川,纵流1119千米,于此注入长江。每当初夏仲秋,碧绿的嘉陵江水与褐黄色的长江水激流撞击,漩涡滚滚,清浊分明,形成“夹马水”风景,其势如野马分鬃,十分壮观。右侧长江容嘉陵江水后,声势益发浩荡,穿三峡,通江汉,一泻千里,成为长江上的“黄金水段”。




这天早晨当我们登上江轮的甲板时,听到船上的广播: 1976728日凌晨三点四十二分,唐山发生了强烈地震。这一消息震撼了所有登船的旅客,也把我们几个人的心脏振荡到嗓子眼儿上,这一消息染灰了我们几个人的心情,游览三峡的愉悦兴头一扫而光,猜测着北京会有多大的影响。
在船上遇到了两位同行的解放军军官,由于我们同行的5人中有3个年轻的女生,自然受到关注和照顾,也因为我们是从事国防教育的老师和学生,和这两位军官有些共同语言,一路上彼此交谈十分融洽,于是他们邀请我们5人和他们一起到武汉的军人招待所住宿,我们自然十分高兴,到了武汉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有一个歇脚住宿的地方,是大好事。
一路上欢言笑语中冲淡了对唐山地震的忌惮,正好是81日到达武汉,我们5人随着两位解放军军官住进了武汉的一家“八一招待所”,在武汉可以听到有关唐山大地震的各种传闻,有些回到北京以后才知道是耸人听闻的谣传,比如有人说北京北货大楼的楼顶都震塌了,其实只是正面五层楼东南墙角被震塌。不过大多数消息说地震对北京的影响不是太大,只说人们都住到户外的地震棚里了。这样我们也就不太担心家人的安危了。

在武汉我们无心久留,赶紧到火车站买返回北京的火车票,结果出奇的顺利,到北京的硬卧火车票,要多少有多少,我们5人全买到了下舖。有了火车票就放心了,可以到武汉的街上看看街景和市场。但是武汉的8月正值盛夏,不动都大汗淋漓,在大街上走一段路浑身就像水洗了一样,于是走一段路就要买一杯冷饮,就这样也解不了闷热和干渴,只好回到招待所静静地呆下来等待明天坐火车回家了。在武汉的大街上在下午五六点钟时,看到一幅有趣的街景,在大街两边的人行便道上摆满睡觉的床舖,准备夜里露宿街头,这在北方是看不到的。


北京市王府井百货大楼,正面五层楼东南墙角被震塌(197682日拍摄)



次日早晨我们5人到火车站,进入卧铺车厢,十分奇怪,平日坐车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景象没有了,我们所在的车厢居然只有我们5个人,后来人家说时逢唐山大地震,南边的人这时谁还敢去北京,这样我们在寂寞无奈中向北方进发,车到石家庄车站时,看到外边一片片地震棚的景象,于是神经紧绷起来,对地震的惊恐袭上心头,默念着快到北京吧,北京怎么样啦?
我一直惦念家里三个老人(我八十多岁的母亲、70多岁的姑母和年近70岁的叔父,这三个人是抚育我成长供给我读书的亲人,我是在他们的庇荫下生活、学习一直到工作)和三个孩子全由我爱人照顾,她该有多大的压力。多年来我经常出差在外,把一个家里的事都交给她照顾。上世纪70年代我们家里发生过三次大事(叔父的腿骨折,母亲突然病故,76年大地震)我都出门在外全靠她来处理。
1976年秋经历北京的抗震生活
下火车回到家,全家已经都住到简易的地震棚里了,这时我们全家一共8口人(为了照顾我住在林学院的姑姑和叔叔,也把他们接到我们家里,一起住在地震棚,),由于是临时搭起来的棚子,既漏雨又不挡风,有老人和小孩难以为继,此时又正值放暑假期间,所以左邻右舍就联合起来到处找材料搭起能够遮风避雨的地震棚(类似下面图中的样子)。白天还是要回到家里做饭、吃饭,晚上就睡到地震棚里。



过了一段紧张的防震时期,情况逐渐好转,就投入所谓“抗震救灾”时期,记得当时学校组织教职工到城里的家属宿舍加固危房,充当泥瓦匠的小工,做些和泥递瓦之类的工作,城外校区的楼房则由正式工人们进行楼房加固,用钢筋水泥把每个楼房进行五花大绑。之后在北京你可以看到到处是被这样五花大绑的楼房。
到了1976年的深秋不能再住在室外的地震棚了,人们逐渐从地震的惊魂中缓过来,都回到室内睡觉了,当然也有一些深受地震伤害还不能缓过来的人们(比如有些人的亲友在唐山大地震中不幸遇难),即使到了冬天仍然在地震棚中过夜。
1976年对中国来说是一个不平常的年份,1月8日周总理逝世,7月28日唐山大地震,9月9日毛泽东主席逝世,10月6日粉碎四人帮 。闹腾了十年的文革结束。苦难的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始了复兴之路。这一年也是很多人难以忘怀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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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年多事之秋,傅老的文章把大家带回到以往,那时还开气相培训班,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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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师,可以写一本回忆录。不仅描述了当时气相色谱的发展状况,还描述了当时的政治文化生活状况,非常精彩。
xiao-j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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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应知苦修炼,古稀莫悔误当年。”借此诗与所有分析人员共勉!也祝傅老师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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