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感性思维多一些,不善于读书。1985年至1989年在清华大学生物系读本科期间,我从未读过任何一种英文专业期刊。我受到的与英文阅读相关的训练一共只有两个,一是我在1986年暑假期间选修的时任系主任蒲慕明开设的《生物英语》系列讲座,隐隐约约记得蒲先生让我们阅读一些诸如DNA双螺旋发现之类的科普性英文文章,很有意思。但时间较短,暑假过后也没有养成读英文文章的习惯。二是“生物化学”这门课。与现在的清华生命学院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上大学期间的所有基础课和专业课都是采用中文教材、中文讲课,只有郑昌学老师讲授的“生物化学”采用了Lehninger的Principles of Biochemistry,而且郑老师要求我们每个学生每次课后阅读10至20页教材。我们大多感觉到专业英文阅读有所提高。
1990年4月至7月初,我在艾奥瓦州Ames小镇的Iowa State University度过了初到美国的前3个月,其中大部分时间在Herbert Fromm教授的实验室做轮转(rotation),跟随刘峰和董群夫妇二人作研究(刘峰现在University of Texas Health Science Center做教授)。当时感觉最困难的就是读专业论文。有一次,Fromm教授要求我在组会上讲解一篇Journal of Biological Chemistry的文章,我提前两天开始阅读,第一遍花了足足6个小时,许多生词只能依靠英汉词典,但文章中的有些关键内容还没有完全读懂,当时的感觉是JBC的文章怎么这么长,这么难懂!真有点苦不堪言。为了能给Fromm教授和师兄师姐留下好印象,第二天我又花了好几个小时读第二遍,还做了总结。第三天我在组会上的表现总算没有给清华丢脸。但是,前前后后,真搞不清楚自己为这一篇文章到底花了多少时间。
我从1990年对学术论文一窍不通到1996年博士后期间的得心应手,还常常帮助同事分析,自以为水平了得。但是有一件事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严重不足,颇为羞愧。1996年,是SMAD蛋白发现及TGF-b信号转导研究的最激动人心的一年,哈佛医学院的Whitman实验室在10月份的《自然》杂志上以“Article”的形式发表了一篇名为“A transcriptional partner for MAD proteins in TGF-b signaling”的文章。读完之后,正好遇到TGF-b领域的著名学者Joan Massague,我对Joan评论说:I’m not so sure why this paper deserves a full article in Nature. They just identified another Smad-interacting protein, and the data quality is mediocre.(我不明白这种文章怎么会刊登在《自然》杂志上。研究者只不过发现了另一种SMAD蛋白罢了,而且实验数据的质量也不尽如人意。——编者译)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Joan马上回应我: I disagree! This paper links the cytoplasmic Smad protein into the nucleus and identifies a transcription factor as its interacting protein. Now the TGF-b signaling pathway is complete. It is a beautiful Nature article!(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这篇论文将细胞质中的SMAD蛋白与细胞核联系了起来,而且证实了它的相互作用蛋白是一种转录因子 。这样TGF-b信号转导路径就完整了。这是篇精彩的《自然》文章!——编者译)